短篇小说:那个年代的爱情

作者:杨军

1

前几天我到县城郊区的果园镇走亲戚,居然见到了二十几年没见面的老朋友李玉英,这令我很意外。

那天我亲戚带我到她村里的邻居家讨教治头疼的偏方,我们走进堂屋的时候主人还在里屋里,我亲戚叫她,她就在里屋里边应答着边撩起天蓝色的布门帘走出来,满脸笑容。起初她并没有注意到我,只是兴致很高地用手扯扯衣服,将头尽量往后扭去,试图想从后面看看衣服是否合身,然后干脆转个身,问我们合适不合适,她说这是新做的。我们说挺好看的,亲戚还夸她有眼光,挑了这么好的料子,我亲戚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摸了摸那衣服,觉得不错。就是颜色鲜了点,太红了,我亲戚这么说,主人就解释说这是家里剩下的布料,不用可惜了,鲜就鲜吧。当她转回身来的时候才看到我,“呦!来了,你看我只顾看衣服,真是的。”她这么客气地说着,她说要去给我们烧茶,刚走出几步复又回过身来,“你看上去很面熟。”她看看我,听她这么说我也开始注意看她了。“你是秀莲吧!”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说是。“我是玉英呀!天呀,这么巧。”我开始真没认出她,直到她这样说我才仔细辨认出来,她就是李玉英,现在我们都老了,五十出头的人了,难得她还能认出我来,要不是她先认出我,我几乎都不认识她了。我和玉英是小学和初中时的同学,没出嫁前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我真的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相貌比实际年龄老得多的女人就是玉英,就是那个昔日漂亮活泼的小姑娘,那时,她也是常穿着大红的上衣,看上去青春美丽。

玉英将茶端上来,递给亲戚一杯,递给我一杯,她自己端一杯。本地出的新茶,泡出的汤绿莹莹的,看上去赏心悦目,喝起来沁人心脾,过后又觉回甘无穷。她说这茶是才从茶园买来的,这个地方产茶产水果,城里人稀罕的这里有的是,城里人不稀罕的这里紧得很,买块香皂还要跑老远的城里买。我们谈得很投机,她问我现在怎么样,我说我现在是县人民医院的内科医生,丈夫当警察。她就很感叹,说她家境一直不好,丈夫拖了五年的瘫痪病去年在家喝了农药自尽了,孩子也没个出息,学没上成,到南方打工去了。在整个谈话中,她不时地躲避着我的目光,我知道她是为觉得自己现在混得不如人而感到羞愧,其实还有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我知道她的过去,她那不忍回顾的悲惨过去。

2

那时我和玉英是最要好的朋友,她心里的事自然会告诉我,所以我知道了她和刘兵的故事。

她俩是在初二的时候开始谈恋爱的。那是刚开学的时候,他们居然成了同桌。作为同桌刘兵并没有表现出男生应有的风度,那天,他从田野里逮了条蛇,在玉英快要进教室的时候把它放在玉英的桌面上,用一张藕叶掩盖着。玉英一如既往地坐到座位上,刚看到藕叶,刘兵马上就解释道:“送给你的,好看吧?”玉英看了看藕叶,又看了看刘兵,很客气地说:“好看,谢谢!”话还没落音她就拿起了藕叶,正准备放到鼻尖上闻闻,突然在不经意中看到了那条蛇,随着一声惊恐的尖叫,玉英腾地跳离了座位,急惶惶地跑到门口,然后回身靠在门框上,紧张地将两手握紧放到半张的嘴前,圆鼓鼓的眼睛瞪着大家,竟也看不出她究竟在看谁,显然她是不敢看蛇的。这时候刘兵用手捻起那条蛇,一边看着玉英,一边从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然后将目光转移到正奋力挣扎的蛇身上,他用力往蛇头上猛吹一口气,那蛇就顺着气往那边扭去,突然刘兵将手一挥,那条蛇就腾空而起,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玉英的脚前,玉英“啊”地一声拔腿就跑,同学们发出一阵哄笑,远处传来玉英的哭叫声:“刘兵,你不得好死!”

刘兵被班主任叫了去,就在班主任那间破旧的住室前,他还没等老师开口就毫不掩饰地说:“是我干的。”这时班主任正在吃力地往外搬一个大得有点可笑的缸灶,他一时没听清刘兵的话,等将缸灶放稳了,直起腰来问:“什么?”刘兵就眼看着旁处说:“我说那蛇是我放的。”

下午放学后,刘兵在半路上拦住了玉英,但这次不是用蛇吓玉英,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如果刘兵今天不给玉英道歉明天就得叫家长,刘兵不想让他爹来学校,要不然他就惨了,他知道父亲动起手来会叫人往死里打。玉英没有理睬他,径直走自各的路。刘兵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打起口哨,看对方没什么反应就觉得实在没趣,索性跑到前头,倒着走在玉英的面前。刘兵将手插到库袋里,歪头看着玉英说:“还想看蛇吗?”玉英看也不看他,他就站住脚,玉英也站了一会,依然没有看刘兵,然后从一边绕过他继续走自己的路。刘兵没有再跟上去,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过一会,他突然掀起右腿一脚踢飞一个土坷拉,那个土坷拉就“咚儿”地一声落在了路旁的水塘中央,水面顿时漾起圈圈螺细的涟漪。

第二天班主任在课堂上问玉英刘兵道歉了没有,玉英居然毫不犹豫地说道过歉了,这着实出乎刘兵的意料,他原本打算等着被班主任责令请家长然后不折不扣地挨父亲一顿毒打的。

俗话说不打不成交,可真应了这句话。后来的一天玉英又在桌面上看到了一张藕叶,这张藕叶要比上次的更为宽大,绿油油的,散发着缕缕清香。这张藕叶下面不再有蛇,取而代之的是两顶饱满的莲蓬,这是刘兵送的,玉英一声不吭地收下了。打这起,刘兵和玉英就形影不离,不久,他们的恋爱关系就成了学校里不是秘密的秘密。

3

刘兵和玉英谈恋爱开始还有很多同学非议,可后来时间长了,也没人再说什么,只是觉得初中就谈恋爱简直是在做儿戏,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所有的人都明白他们是真正相爱的一对,他们的爱刻骨铭心。

那年,大队里要推荐工农兵学员进大学学习,我们大队总共就两个指标,玉英因为是大家公认的在学校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而得到了一个指标,另一个则归大队支书的外甥了。一个是学习实力最棒的,没人不服气;一个是大队里最有权势的,谁想不服气也不敢。就这样,两个指标都有了归宿,曾在整个大队里引起轩然大波的推荐工作宣告结束,人们的生活复又回到往日的宁静之中。

刘兵在学校里学习也很好,不过论成绩他也绝赶不上玉英,论关系又没有任何靠山,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去上大学,自己心里自然不好过,可令他感到慰藉的是玉英得到了一个指标,每每想到这,他就感到一阵莫名的欣慰,是的,玉英,他的恋人,他最亲爱的女孩就要去读大学了,有时,他竟然也会感动得流出泪来。

那是个撒满月光的夜晚,稻场里一片静谧,风儿轻柔地吹过夜幕中的大地,将清爽带给每一个月下甜蜜的人儿,啊!这透心的安静,也赢得了夜虫的欢喜,他们在低唱,在清香的空气里表情达意。

刘兵和玉英并排躺在稻草垛边,眼睛都出神地望着深邃的夜空。

“好好把握这个好机会,去后要努力学习!”刘兵眼睛望着月亮一动不动地说。

玉英扭过头来,深情地看着刘兵的脸,什么也没说。

“到学校后给我写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刘兵动了动身子,将双手稳稳地枕在头下,目光没有离开那轮皎洁的月亮。

玉英依然没有吭声,只是将目光从刘兵的脸上收回来,又愣愣地看着对面的稻草垛。

“到哪个学校现在知道吗?”刘兵问。

玉英依然没有回答,像是压根没有听到似的,眼神里却充满一种不易察觉的忧愁。

刘兵见玉英始终没什么反应,就扭头看玉英,“听到没有?”

玉英突然挣扎着坐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去了。”

“啥?”刘兵猛地坐起身来,惊讶地说,“不去,多么难得的机会,你不去,你还想干

啥?”刘兵有些来气了,狠狠地说:“不去,不去我去。”

“对,你去!”玉英真诚而又肯定地说,竟让刘兵一时愣在那,像是什么也没听懂,又像是听懂了些什么。

“我想让你去,事业对男人更重要些,反正咱俩是铁了心过一辈子的,你上了就是我上了。”玉英眼睛直直地望着刘兵很诚恳地说。

“不不不,这绝对不行,我怎么能顶替你去呢,那对你不公平,这个指标是你的,谁也不能代替。”刘兵情绪有些激动,他也许是为玉英的做法感动了,也许是在真诚有力地指责玉英的胡思乱想。

这天晚上刘兵没有能改变玉英的决定,很快大家都知道玉英的那个指标要让给刘兵了,人们都说玉英太傻,很多同学朋友劝她慎重考虑一下再做决定,玉英就直截了当地说不用再考虑了,她已做了决定。不过人们都也想得通,他们俩一直在恋爱,而且关系很好,做出这个决定虽然出乎大家意料,但人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那年,刘兵终究还是顶替了本属于玉英的那个指标,走进了一所中专师范学校的大门。

4

很快,一年的时间呼地一下飞了过去,刘兵迎来了他上中专后的第一个暑假。

六月的阳光过于热情,慷慨而又泼辣地射向大地。田野里满是高低不齐的麦茬,每个

茬顶上都畜着昨晚甜蜜的夜露,上午尽管出了太阳,可并没有将这些可爱的小露珠完全蒸发掉,直到这大中午,依然可见满地里露水折射出的熠熠光芒,这光倒不很刺眼,只这么柔柔地温存着你的心。

刘兵和玉英紧偎着坐在村头堰塘岸边的菜园里,水中颀长油绿的茭白草像一堵屏障一样将他们的世界和村子巧妙地隔离开来。

这中午的田野真是静极了,只有略带温热的风拂过茭白草,掀起阵阵沙沙声,听上去竟让人产生一中凉爽透心的感觉,犹如触摸到了那绿绿的茭白草的叶。

“玉英,我爱你,不是你,我哪能有今天?”

“不许你这样说,我们没有你我,你上了学就是替我上的,咱俩谁上都一样。”

刘兵深情地望着玉英,眼神里充满了无限感激,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仿佛试图要用一种力量来表达他的这份感情。

“再搂紧点!”玉英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刘兵很听话地又用了一股力。她感觉自己开始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身上的血液在一个劲地狂奔,从未有过的冲动在刘兵将她摁在地上亲嘴的时候爆发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简直没有了脑子,身体在控制不住地融化,宛如冬日里暖阳下一堆无助的雪。

刘兵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隔着薄薄的衣服,他的膨胀不折不扣地传递给了玉英,玉英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人间还是在天堂,只觉得自己像一朵春天里的花,花瓣脱离了花托,不可挽回地漫天飞舞。

“兵,别再……我……别……”玉英试图想让自己理智点,语气里几乎带着哭腔,可她的潜意识里似乎又充满了无限渴望,这种渴望又促使她将刘兵的身体紧紧搂住,恨不得把手指抠进他的肉里。

刘兵笨拙地替玉英解开了上衣,那对圆润的乳房豁地跳了出来,坚挺着耸立在刘兵的眼前,他微微怔了怔,就轻轻地将脸贴了上去,然后缓慢地移动着,最后,一下子噙住了她那粉嫩的奶头,玉英“啊”地一声,同时用手试图想推开他,可没有用,他婴儿般贪婪地吮吸着,弄得玉英直叫:“我受不了了,你别,别……啊……”

刘兵将玉英的裤子退下后才慌乱地给自己脱去裤子,并且将脱下的衣裤草草地垫到玉英的身子底下。

“你别……”

“怎么了?!”

“给我穿上衣服,我怕!”

“怕什么?”

“有蛇。”

“哪会有蛇?”

“蛇,我怕蛇,蛇会咬死我的。”

“玉英,傻瓜,哪有蛇?”

刘兵试图想用力进入,弄得玉英突然挺起胸倒吸了口冷气,恳请地说:“别!有蛇,你看。”

刘兵顺着玉英看的地方看去,果然有条青水蛇游弋在茭白草丛的水里,他身子猛地一用力,一把抓住那条蛇扔向远处的水里,与此同时他听到了玉英一声尖利而又痛切的叫声。

“别怕,蛇进洞了,别怕!”

那条被刘兵扔向水里的蛇,在水面愣怔了一会儿,等恢复了灵便就攸地钻进了水的深处,只在水面上留下了微微的波纹。

5

刘兵毕业那年还没工作就入伍当了兵,临走那天镇上敲锣打鼓地欢送他们,玉英记得

很清楚,那天刘兵胸前挂着硕大的红花,衬得那身军装格外鲜绿。送别的时候玉英简直要哭出声来,刘兵就给她讲了个真实的笑话,他说他们在征兵体检中,李大嘴被医生要求躬下身子检查肛门,他不视时务地撅着屁股放了个响屁,臭得医生差点没倒下,最后李大嘴就没能过关,八成是因为气坏了那个医生。玉英听了立刻破涕为笑,刘兵的这招很灵,直到接兵的绿色卡车已经远去,玉英没有再流一滴眼泪,甚至仍开心地微笑着。

刘兵的父亲在刘兵当兵半年后去世了,那次家里给他拍了个电报,刘兵很快请了探亲假回来,还好,由于天气寒,尸体还能放几天,刘兵就赶上了父亲的葬礼。

葬礼按当地的风俗进行,家人请了远近有名的道士仙给死者开路,就在庭院里开道场,穿着红袍的道士仙领了一大帮徒弟热热闹闹地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个个嘴里念念有词,但谁也听不清他们究竟在念些什么,而且谁也不能问他们,这永远是密,是不可说破的天机。

按规矩,亲人要披麻戴孝的,不同的身份头上戴的孝布长度也有所不同。值得一提的是,就在这次葬礼上,玉英不折不扣地戴了个儿媳妇的孝布,这点大家都看在了眼里,这无疑是个严肃的仪式,说明刘兵和玉英已经定下了终身大事,玉英以后就是老刘家的人了。

“你这么做以后后悔吗?”刘兵这么问过玉英。

“后悔啥,我已经是你的人了。”玉英羞涩地低着头说。

刘兵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地将玉英拥到了怀里。

6

那是个普通的初春的上午,玉英正在里屋梳头,她刚刚把麻花辫辫好,在镜子里左照右照,脸上露出满意、自信的笑容。这时,邮递员的车铃声在院子里响了起来,玉英兴冲冲地跑了出来,满脸欢喜地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了信,她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刘兵写来的。

玉英一如既往地跑到里屋里拆开了信封,可这封信并没有给她带来好消息,相反,给她带来了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痛,刘兵在提干作了军官后又找了个女朋友,这封信就是告诉玉英他马上就要结婚,让她不要等他了。

玉英那次哭得死去活来,我被她父母叫去安慰她,她就一个劲地搂着我哭嚎,还不时地说有蛇,她说她怕蛇,她父母认为她开始说胡话了,吓得要死,就去把村上的巫婆找来,那巫婆就呱呱叨叨地给玉英施法,说玉英是蛇妖缠身。不过真奇怪,第二天玉英就真的不哭不闹了,只喜欢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家里,连我去了她也没多大反应,充其量看也不看地说个你坐什么的,就再也没了其他的话。

很快大家都知道刘兵不要玉英了,刘兵在外面结了婚,听说他老婆还是个大官的女儿,他很快也在部队里飞黄腾达。那毕竟是个保守的年代,可怜的玉英难逃别人的风言风语,在很多人眼里,她不折不扣地成了个伤风败俗的坏女孩,村上淘气的孩子们有一次把一双破布鞋扔进她的院子里,她气得寻死觅活地哭嚎了整整一天。

后来玉英变得没有以前开朗了,不久有媒人来给她提了一门亲事,她一个结巴都没打地同意了,后来我问她为什么没有挑选挑选,她说那家离这儿很远,在县城那边的郊区,她只想嫁得越远越好。

7

李玉英要留我们在她家吃饭,还不时地为没有好菜说抱歉,我和亲戚觉得这样太麻烦她,就说了一通客气话告辞了。

其实我知道刘兵现在就在离这儿很近的武汉当军医,可我并没有将这些告诉李玉英,甚至在整个谈话中我们都没有说到刘兵,也许我们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这一点,避开刘兵这个人,避开所有不愿回首的过去。玉英嫁到婆家后不像她希望的那样太平,她的丑闻很快就不知从哪传到了婆家所在的村子,他婆婆看不起她,丈夫更是三天两头打骂她,后来虽然没离婚,但他丈夫总在外面找女人,在家对她一直不好,直到丈夫瘫痪在床玉英才算不再挨丈夫的打了,可是躺在床上的丈夫也从来没真正看得起过她,后来丈夫干脆自尽了,他甚至不喜欢让她伺候。丈夫走后整个家庭负担都落在了她的肩上,孩子虽在外打工,可挣的钱还不够他们自己花,老母亲年事已高,她就承担起了家里全部的农活,每每农忙季节,她就像个男劳力似的下田翻土、播种、施肥、收割。婆婆虽然已经很老了,可对玉英的成见没有丝毫减弱,尽管不再直接骂她,可玉英仍能清楚地感觉到婆婆对她的冷淡,婆婆永远不会欣赏她所做的一切劳动,哪怕她累个死去活来。

临走的时候李玉英给了我治头疼的偏方,还不断叮嘱我要注意哪些忌口,她那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看了让人感动。

她把我们送到了村口,我让她留步,正准备转身走,她突然叫住了我,问道:“你见过刘兵吗?”我说:“见过。”她又问:“他还好吗?”我说:“好。”她没有再问什么,显得很平静,从她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直到我走出很远回过头来看她时,她还仍然站在原地目送我们,我就突然莫名其妙地觉得心里堵得慌,为什么这样,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2004年11月26日 于南京大学南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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