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屈原投江之后,楚国百姓哀痛异常,纷纷涌到汨罗江边去凭吊屈原。渔夫们划起船只,在江上来回打捞他的真身。有位渔夫拿出为屈原准备的饭团、鸡蛋等食物,“扑通、扑通”地丢进江里,说是让鱼龙虾蟹吃饱了,就不会去咬屈大夫的身体了。人们见后纷纷仿效。后人为了纪念屈原,总在端午这一天吃粽子,赛龙舟。
小时候,生活在山村里。浑然天成的自然风光让长大离开了的人在梦中回想。贫乏的物质条件也让人记忆犹新。虽然每家每户到过年的时候都会宰一头大肥猪,腌制好做成腊肉,作为来年一年的荤食。然而,这腊肉,也是家里来了客人才会拿出来的珍藏。人们的吃食,除了白米饭,大抵是这样的,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桌子上的一般都是干菜,腌菜。等5.6月份长出了豆角黄瓜,那就顿顿都是它们了,黄瓜,豆角下了场,再开始吃干菜,腌菜,直到萝卜,白菜已经长好,冬天已经来到。然而,如此匮乏的生活中,总有一些甜蜜的值得回忆的日子。端午节就是其中的一个。
逢着过端午节的日子,家家户户都要包粽子。粽子很平常,没有现在的腊肉粽,蛋黄粽,花生桂圆粽。宽大的粽叶里,包裹着新鲜的糯米,加上一点白沙糖,这样的香甜,已足够让人回味无穷。
母亲不会包粽子,用她自己的话说“啥难的技术她都学得会,唯独这包粽子,总是学了就忘记。”看着别人家热热闹闹地包粽子,我只能在家里盼望大姑早些来,跟我们包粽子。
大姑是包粽子的好手。为此,她家的桔园的角落里种了一大片粽叶。粽叶清香宽大,我去她家耍,喜欢抽着中间的芯玩。大姑爷会说:别抽,明年大姑还要包粽子的。想着大姑包的粽子,我果然不淘气了。
有时候大姑来得早,还没到端午节,就来了。一筲箕糯米,一錫桶粽叶,一缕缕麻线。在大姑手上,去变戏法一般,把粽叶微卷,倒上一调羹准备好的糯米,加点砂糖,拿一根麻线灵巧的两绕,好像都不用打结,到最后穿过什么线一拉,粽子就包好了。老老实实的粽子,规规矩矩的粽子,灵灵巧巧的粽子真逗人喜爱。大姑教奶奶,母亲,包粽子,我在边上看。大姑的脸上有一块胎记,黑色的,斑斑点点,我问大姑是不是不小心把墨汁洒在脸上了,一家人就笑,我也笑,大姑教大家把粽子包好了,我觉得大姑包的粽子比别家的都好看,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大小合适,粽角美观。砂糖也放得刚刚好,甜而不腻。
有时候,过了端午节,大姑才来。提着已经包好,蒸熟的粽子。
不管提前还是过后,粽子,大姑总是会给带来的。
后来,我上了高中,离大姑家里近,学校放月假,一个月才回家一次。除了端午节的粽子,大姑有时会带着美琪来给我送饭,那是她家做了好吃的,或者有新鲜不常见的菜。爸爸妈妈去南方打工去了。大姑和大姑爷带着我和表弟买衣服,就像带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有一年才过完年,大姑给爸爸打电话,咳嗽得厉害,爸爸说让大姑去搞点药。大姑说,没事,咳嗽又不疼,她还和大姑爷去水库里找了份工作。开学没多久,听说大姑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可是我离家远,还没有放假。妈妈去看大姑,大姑隔着老远看到爸爸妈妈,眼泪就止不住外流。大姑得了癌症——肺癌。并且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晚期。
我浑浑噩噩地过着那些天的日子,有一天正上着课,忽然手机振动了一下,是小姑发来的信息——大姑去世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眼泪在课堂上无声地淌,等我请假赶回大姑家再见到大姑,大姑已经长眠了,身体瘦弱得不像是我那个会包粽子的,会带我去买衣服的大姑了。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大姑去世了,大姑爷把大姑安葬在自家的桔园里,离家只有百步的距离。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大姑爷就拿着大姑的照片去大姑的坟前说话,就好像大姑还在一般。我思念大姑,却一次也没有梦见过大姑。有一年暑假,我在大姑家午睡,大姑爷不在家,屋子里空荡荡的,我有些害怕,后来转念一想,如果人真的有灵魂,那这屋子里,也只会有大姑的灵魂来。我安安稳稳地睡着,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禁止了我,使我不得动弹。我想,是大姑来看我了吗?这样想着,不知怎么就能动了。也许,真是大姑来看我了吧。
又逢端午了,我和母亲去送孩子上学去的路上了,看见好多卖粽子的小贩。母亲说,我们家,只有大姑是包粽子的好手,她怎么也是学不会的……母亲没有提买粽子,我也没有提。
现在的端午节,我们已经很少吃粽子了,即使现在的粽子有好多的新意,好多的花样。我们怀念的,却只是大姑包的那些端端正正,规规矩矩,连结也不打一个的粽子,白糯米加一点白砂糖——普通,好吃。
(配图是美琪,大姑的孙女,那个跟大姑一起给我送粽子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同事们都说,我跟美琪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们不知道,她还很小的时候,大姑要她叫我师傅,我就有了一个小徒儿,从小到大,她都叫我师傅,我跟别人介绍都说她是我徒儿,我对美琪好,是因为大姑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