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也篇第六」4-5
【原文】
4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
5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
【译文】
4公西赤出使齐国,冉求请求孔子给其母谷米补助。孔子说:“给她六斗四升吧。”冉求请求再增加一些。孔子说:“那就给她十六斗吧。”冉求给了她谷米八百斗。孔子说:“公西赤去齐国,车前驾肥马,身上穿轻裘。我听说,君子周济急难,而非接济富人。”
5原思作孔子的家臣总管,孔子给他俸米九百斛,(原思认为太多而)推辞不受。孔子说:“不要推辞,可以拿去接济你的邻里乡亲啊!”
【注释】
1、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
“子华”,姓公西,名赤,字子华,亦称公西华。孔子弟子,“七十二贤人”之一,比孔子小42岁。子华长于祭祀、宾客之礼,且善于交际,孔子认为他可处理外交事务,曾说:“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
“冉子”,此处当指冉有。因为《论语》中被孔子弟子称为“子”的只有曾参、有若、闵子骞、冉有这几人。
“请”,求也。
“粟”,在古文中,“粟”与“米”连用时,“粟”指带壳的谷粒,去壳以后叫做“米”。“粟”字单用时,通常指米或泛指粮食。
2、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
“釜”,古容量单位,一釜为古制六斗四升。一釜之米大约可供一人食用一月。
“庾”,音“雨”,古容量单位,一庾为古制十六斗,也有说为二斗四升。今从前者。
“秉”,古容量单位,一秉为十庾,合古制一百六十斗。“五秉”即八百斗。
3、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
“适”,往,到。
“乘肥马”,乘坐肥马拉的车。孔子时代宽衣大袖,不便于骑马,都是坐车。后至战国时,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人们才逐渐开始骑马。“肥马”,说明马匹的饲养条件好,亦即马匹的主人家境好。彼时“乘肥马”,便如现时开豪车。
“衣”,作动词用时音“义”,意为穿着。
“轻裘”,又轻又暖的皮衣。一般将鞣制后的动物皮毛称为裘皮。“轻裘”一是因为皮质好,二是因为鞣制精,这都会成为其较为贵重的原因。能穿得起“轻裘”,也说明家境好。古时制衣材料相当有限,人们为了冬季御寒,可能不得不取用动物皮毛。现代科技发达,制衣材料极为丰富,人们不需动物皮毛亦足以满足御寒和美观的需求。因此,作为文明的现代人,请把动物的皮毛留给动物,毕竟那是它们赖以生存的唯一一件“衣服”。
“周”,周济、救济。即在物质上给以帮助、接济。
“急”,此处取其“窘、迫”之意。
“继”,此处取其“接济”之意,与“周”同义不同字。
4、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
“原思”,姓原名宪,字子思,故又称原思。孔子弟子,孔门七十二贤之一,小孔子36岁。孔子为鲁司寇时,曾为孔子家宰。原思为人正直,洁身自好,虽出身贫寒,却一生安贫乐道,不肯与世俗合流。有人认为《论语》中的《宪问》篇即原思所作。
“宰”,家宰,家臣总管。
“九百”,没有说明容量单位。有人说是900斗,约为12人全年的口粮;也有人说是900斛(合9000斗)。钱穆先生主张“900斛”的说法,今从之。
“邻里乡党”,此处指原思的同乡,或家乡周围的百姓。据《周礼·大司徒》记载,西周时“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洲,五洲为乡”。亦即5家为邻,25家为里,100家为族,500家为党,2500家为洲,12500家为乡。
【评析】
子华出使齐国,冉求为其请求安家费,孔子许之以粟米六斗四升。冉求嫌少,孔子增加到十六斗。冉求还是嫌少,但又不敢不遵老师之命,就自己拿了800斗粟米赠与子华之母。如此看来,倒好似孔子悭吝小气一般。事情果真如此吗?
子华与冉求有同门之谊。子华离家公干,冉求顾念其母,为其请粟,此是悌道,本应赞许。但孔子为政主张节用。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子华出使既是公务,当然已领有俸禄,不必另加给养来加重国家财政负担。此孔子所以不欲多与者一也。非是悭吝,实乃公义所在。
子华既然乘肥马、衣轻裘,足见其家给富有,其母在家并无贫困之忧。此孔子所以不欲多与者二也。故冉求出于私谊而以己粟八百斗赠与子华之母,实属“继富”,而非“周急”。周急是雪中送炭,继富是锦上添花。周急是善,故理当褒奖;继富非善,则无可称颂。故冉求请粟这一看似“悌”道之举,并没有得到孔子的肯定。
与子华不同,原思家境贫寒。故其为孔子家宰时,孔子给他9000斗的俸米。此足见孔子不肯多与子华之母粟米,确实并非出于悭吝。“子华使于齐”是国事,孔子当然不能慷国家之慨,任意取与以全师生之谊;而“原思为之宰”是家事,孔子给原思俸米是用己有之财,当然可随心取与。
但原思嫌俸米太多,推辞不受。可见原思并非贪得苟取之人。不苟取则廉,此为人谋者所必备之德也。
但孔子却不许原思推辞,可见孔子并不悭吝。孔子让原思把多的俸米拿去周济邻里乡亲,以此帮助弟子培养布施的美德,帮助弟子实践“仁爱”,长养弟子福德。足见圣人待人之厚。
孔子对冉有之“请”的一再婉拒,对原思之“辞”的直言拒绝,体现了孔子作为圣人,在取与之间的斟酌裁量之义。其教导弟子,既宏裕宽大,又崇奖廉隅;既有法度,又有人情;既守礼,又用和。有师若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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