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七大姑八大姨“到什么年龄该干什么事”理论的催婚表示强烈的抗议,24年的春节她没有回家,而是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一个人去了北海。那年的除夕夜,她在贝壳沙滩附近的一间民宿里,和十多个五湖四海的陌生朋友举杯看烟花,觉得比在家里快活得多。多日没联系的母亲终于发来消息,“吃了吗”,她发了张年夜饭的照片过去,让母亲别担心。这个假期,远离了家里的烦心琐事,她过得很开心,和朋友们深夜在沙滩烤鸡、吹海风,白天骑着电动车在涠洲岛四处溜达,探索着所有新鲜的角落。
眼看着25年的春节近了,在北海认识的朋友邀请她去海南骑行,她犹豫不决。今年要去哪里呢?还是,回家吗?生活在老家最好的朋友问她今年去哪儿玩,默认她还是不回家,其他朋友也在问她今年有什么计划。在朋友们的印象中,她就是个四处玩耍不着家的家伙。
家,到底是什么呢?对于她而言,不是一个时时想念、值得期待的地方。沉默木讷的父亲,满是焦虑的母亲,还有个不成器的弟弟,似乎集齐了“相亲市场的乡村大龄剩女三件套”。每次回到家,都会听到很多不好的事情:父亲被拖欠的工钱迟迟追不回,母亲又在抱怨身体哪里不舒服,村里又谁谁谁结婚生子了,年近三十的弟弟被裁员后迟迟找不到新工作......那个家里,好像总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有一次回家,姑父来劝她第N次相亲,还问她要了生辰八字,说对方是个开厂的老板,要算事业运之类的,家里还有个小娃娃,去了直接享福。她起初很犹豫,架不住亲戚和母亲的软磨硬泡,将自己的学历、身高、体重、八字整理好发了过去。她忽然想起来以前买牲口,要看体格和牙口。她跟那些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她怕的不是相亲这件事,而是背后长辈的苦口婆心,他们越是用心良苦,她心里的愧疚就会多一分。她知道,如果在那种环境里浸泡久了,迟早会沦陷进去,变成一个毫无思想的傀儡。她从不质疑长辈们“为你好”的动机,毕竟都是从小照顾着她长大的,但她实在不能苟同长辈们关心的方式。她受够了,反抗没有用,那就隔断吧,所以她选择了过年也不回家。
那个家里,父亲永远沉闷地一杆子打不出个屁来,母亲总会说“你不结婚,我愁的整夜睡不着”,弟弟还以为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除了打游戏其他事不关己。她没有力气去面对了,连敷衍也做不到。
可是,她真的可以做到不管不顾吗?那些村民的指指点点,她可以不在乎,可是父母呢?他们的感受她也可以不在乎吗?她不敢去想,因为想了,就会责怪自己不孝。她害怕这种自责,无力化解的自责,明明是父母的课题,她却无法不在乎,因为她知道农民出身的父母一辈子也不会懂“课题”这两个字,只会不解:为什么亲手养大的孩子变得这么冷酷无情?她有时候很痛恨自己的清醒,以为自己身在局外将一切都看清了,却也没忘记自己也身在局中。
她,就不适合“有家”,做个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天生地灭,就像她毫不起眼的人生一样。
2024/12/11 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