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最后》第十八章 忧

三口之家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常国和尹君在行动上和精神上呈现出双重的默契和统一。愉悦的心情让尹君少了一份挑剔,多了一份对儿子的赞美,对常国的柔情。常国在经历这次从未有过的起伏跌宕的感受后。对家有了更深层次的依恋。

都说因祸得福,尹君摔伤后的反思,让她在回归的儿子面前,所有的脾气像蒸发了似的消失殆尽。而常国在出院后也没有了说那句口头禅“可又能怎样呢?”的机会。家里一派祥和。

这样的烟火生活,即使粗茶淡饭,简衣素装,也是幸福的生活。

常乐想请芳姐吃顿大餐,感谢她半个多月以来在爸爸恢复期所给予的照顾。如果没有芳姐饮食上的精心调理,爸爸的身体不会恢复的这么好。

“跟姐姐客气啥?不用吃饭!咱自己家就是做小吃的,去外面花啥钱?多浪费!”芳姐在接到常乐电话邀请时,决意表示不会赴约的,她对常乐说,不用客气,吃饭就免了吧。要是常乐想吃什么尽管说,她会在第一时间满足他的味蕾需求。

还能说什么呢?常乐打消了请芳姐吃饭的念头。但感谢的心始终没有放下。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常乐去超市买东西,他就要上班了,怕没有时间照顾爸爸妈妈,就打算多备一些日用品和厨房所需。在儿童玩具区,他看见了一个很别致的汽车模型,因为爱车,乐乐忍不住驻足欣赏了好久。家里的电脑桌上已经有一个姑姑给他买的汽车模型,他很喜欢,爱不释手。眼前的这款汽车模型不仅外观好看,颜色也非常养眼,说明书上说这款汽车模型是用特殊环保材料制作,不变色,不变形。

当乐乐把这款汽车模型放进购物车时,他已经想好了汽车模型的归宿,他要把它送给芳姐六岁的儿子方正,作为芳姐这段时间给予他帮助的一种回馈,心里会舒服一些。

十月小阳春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几朵白云悠闲地飘来荡去,时而躲在太阳身后,时而又跑到太阳前面,不一会儿就无影无踪了。湛蓝的天空清亮唯美得让人有一种要流泪的感动。常乐记不得有多久没有仰望天空了,此时,他才知道,偶尔让心静下来感受天地万物的呼吸是件多么惬意的事啊!

常乐想起十四岁最初不想上学时,为逃避爸爸妈妈的轮番劝教,一个人躲在房门紧闭、窗帘日夜遮挡的封闭空间,过着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错过了多少看花开花谢,观云卷云舒的大好时光,还给爸爸妈妈心里造成了无以言状的伤害,真是太不孝了。他痛恨那时的自己,那段灰暗的时光是一生抹不去的记忆,是内心忘不掉的痛。“往后余生,孝敬父母,多多赚钱。”这是常乐为之努力的目标。

小方正已经上小学了,在看到常乐舅舅送给他的足有书包那么大的汽车模型时,高兴的手舞足蹈,不知道放哪里才能让他心满意足。他不停地搬来搬去,挂满汗珠的嫩嫩的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看把正正高兴的,从小到大,除了我偶尔给他买点小玩具,他还没收到过这么大的礼物呢!”芳姐看着可爱的儿子,有些难为情地解释着。

“男孩都喜欢车啊、枪啊之类的玩具,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车。”常乐自言自语的说着,摸摸正正的小脑袋,“歇一会吧,小帅哥,喜欢车的话,明天舅舅再给你买一辆遥控赛车,玩起来一定非常过瘾。”

“可别破费了,小心把他惯坏了,我满足不了他,怎么办?”芳姐担心的看着常乐,一脸的无奈。

常乐看着芳姐说:“那有什么?小孩无忧无虑就是这几年,尽量满足他呗。等正正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你给他买啥好玩具他都不一定喜欢了呢。”

“孩子转眼就将长大,终有一天他要离开家,离开妈妈的怀抱,置身社会,独立打拼。我能陪孩子的时间也就这十多年。”芳姐温柔地看着儿子无限感叹地说。

夜幕慢慢降临,常乐离开芳姐小店,走在微风轻拂的街道上,他想到方正已经上小学了,却从未体验过父爱,没收到过一件父亲送的礼物,甚至都没有机会喊出一声,“爸爸”,这是多么大的遗憾!我们成年人在面对感情选择时,很少有人在意浓情蜜意时精雕细琢的产品——孩子的感受,且不说这个家庭是贫穷或是富有,仅仅是缺爱(父爱或母爱)这一项,对孩子来说就是不公平的,它会使孩子产生自卑心理,进而影响一个孩子健全人格的形成。

常乐佩服芳姐的勇气,但不赞同她独自育儿的选择。她能给儿子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但拼尽全力也无法给予儿子的是父爱,父爱的缺席会大大降低孩子的幸福指数。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父亲的大手牵着他的小手漫步街巷的情景;想起了那年大年初一爸爸为了让他在人山人海中清晰的看见美丽的花灯让六岁的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的情景;想起了那一年他叛逆威胁爸爸要从六楼跳下时,爸爸充满绝望又无能为力的情景。

“我是何其幸运做了常国的儿子,享受着他给的爱,又肆无忌惮地挥霍一空。爸爸以常人难以坚持的超长耐力默默承受压力,忍受着世人的嘲讽,背着一个病态家庭的重负低头前行,等待着儿子的‘醒来’。”常乐越想越难过,父爱如山,它的宽广和博大做儿子的这辈子都无以回报。他想起了张健演唱的那首歌《父亲》,“想想你的背影,我感受了坚韧,摸摸你的双手,我摸到了艰辛。不知不觉你鬓角露了白发,不声不响你眼角填上了皱纹。”现在,爸爸已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又历经了一次手术,最终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连医生都不敢断言,他的心难以平静。

常乐当下要做的是白天赚钱,晚上照顾爸爸。由于家距离修理厂有些远,每天乘公交车来回需要三小时的路程,老板非常照顾他,只要厂里的活不忙,都会让他及早回家陪爸爸。

“爸爸挺好的,不要总是早退,咱不能让老板为难。”看见乐乐下班早,常国总是提醒乐乐以工作为重,“咱可一定要好好工作,对得起老板的知遇之恩啊”这是常国叮嘱儿子时常说的一句话。

尹君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常国具体的病情。常国出院时已经和常乐商量好对尹君报喜不报忧,免得她担心受怕胡思乱想。尹君就这样在爷俩的“保护”下,过得无忧无虑。“等乐乐不忙,你也恢复的差不多时,我们一家三口去旅游吧!”尹君有一天晚饭后兴冲冲地和爷俩建议道。

“呃,这可要看乐乐有没有时间?”常国轻描淡写地说着,看了一眼乐乐。“厂里活多,还真难有休假时间。”乐乐接上爸爸的话。

尹君不会知道乐乐心里的忧虑,爸爸的化疗只持续了半个多月,短期内效果很好,医生说这不能保证坏细胞已经在爸爸的体内完全消失,还要看后期恢复。只有常乐知道,他和爸爸每天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如履薄冰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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