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诸位请安静!猫王有话要说。”老牛仔东木掏出腰间的塑料水枪,在吧台上使劲磕了几下,以吸引大家的注意。这只枪是三天前在2号楼的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当时欣喜若狂的心情仍记忆犹新。几分钟后,当他发现刚才的敲击令枪托出现了几条新裂纹时,为了保持牛仔的尊严,他强忍着没有将心碎写在脸上。
乐队即刻停止了演奏。吉米趁机给吉他(由半个葫芦和六根橡皮筋精心制作而成)调了调弦。尽管琴弦经常在他的激情solo中分崩离析,导致其娇嫩的爪子裹满了橡皮膏,但他毫不介意,总是充满爱意地称之为“我的老伙计”,白天睡觉时也搂着它。流言蜚语的速度比病毒还快,坊间盛传吉米之所以不找女朋友正是由于严重的恋物癖,甚至有猫暗示他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鼓手月球稳住余音袅袅的锅盖,地上四小一大五口锅已经被他敲破了三口。他跟队长兼主唱大嘴泰勒多次反映此事,但对方近来沉迷于与新groupie的“互动”,随手扔给他几个易拉罐让他凑合一下。月球拂袖而去,然而遍寻小区所有的垃圾桶,仅收获一只婴儿奶粉罐。
“Smelly cat, smelly cat, it’s not your fault……”正唱到高潮处被老东木打断,大嘴泰勒非常恼火,就像上次跟詹妮丝亲热的时候被小孩扔石块一样。他在音乐停止后固执地拖长尾音,拐了好几个弯——faul……aul……aul……t。猫抓玻璃般的干嚎引来了众人责备的目光,他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骚瑞。虽然大家都是猫,但对猫抓玻璃的噪音同样无法容忍。
待所有的喧嚣沉淀下去,“啃,啃!”猫王清了清嗓子,地位高的猫说话之前总要清嗓子。“关于近期小区内8只老鼠离奇失踪的案件,我们有了最新的进展。”
一片哗然。
“谢谢。”猫王向为他点燃烟斗的猫女郎道谢,接着说:“在我公布事件真相之前,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保持情绪稳定。”
“经过福尔和摩斯两位探长的缜密侦查,”猫王冲远处两只容貌酷似的黑猫点头致意,黑猫同时举起酒杯作为回应。“在小区13号楼的下水管道附近发现一条——”猫王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黄金蟒!”
犹如一块巨石滚入大海,激起由惊叹、尖叫、咒骂、祈祷组成的浪潮。一位女士听罢当即晕倒,被男伴抱到户外呼吸新鲜空气。“肃静!肃静!”老牛仔东木大声维持秩序,这次他不敢用塑料水枪敲桌子了,而是跑到舞台上,夺过月球的鼓槌(筷子)拼命敲鼓。月球心疼地看着硕果仅存的两口好锅,欲言又止。
猫们终于从惊恐发作中缓过来点,酒吧内仍有沙沙的躁动声,跟蜂巢里蜜蜂抖动翅膀的声音类似。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大嘴泰勒已经蹿至房顶,抱着吊灯瑟瑟发抖。在众人目光的大网中,他臊眉耷眼地爬下来,耸了耸肩,“虽然我是猫,但我属鼠!”
猫王的脸笼罩在烟雾之中,“值得庆幸的是,暂时没有猫受到袭击的消息,但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黄金蟒有毒吗?”
“他把老鼠吃光了以后,我们会有危险吗?”
“要不我们集体搬家吧!”
“被主人抛弃之前,我在电视里看到黄金蟒一口吞掉了一只泰迪!”
“我不想死,我还没见过大海!”
“请确保我的墓前鲜花常开!”
一时间,哀鸿遍野。
“尊敬的猫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美丽的白雪公主睁大宝蓝色的眼睛,楚楚可怜的模样可以融化南极。
“反抗,必须反抗。唇亡齿寒。”猫王揉搓了一下饱经沧桑的老脸,前额的三道疤痕永久铭刻着当年与哈士奇的那场恶战,犹如一枚荣誉勋章。也正是该战役奠定了猫王在流浪猫群中的王者地位。
“除去女士、老猫和孩子,我们有28猫次可以参战。”猫王助理巴特勒拿出一份猫员名单。
大嘴泰勒立刻跳出来,“我可以参加慰问演出,或者做随军牧师。”
巴特勒头也不抬地在大嘴泰勒的名字下面重重划了一条线,“已编入第一梯队。”
“War is hell!”大嘴泰勒绝望地高喊。
猫王威严地看了他一眼,大嘴泰勒旋即收声。
“在高度文明的时代,作为猫族,我们拒绝暴力和歧视,以开放包容的心态,与其他族类和平共处。文明的标志之一是保护弱者和少数群体的利益,如今物质极大丰富,我们不再捕食老鼠。近来,一股原始野蛮的力量打破了平静,若任其发展,我们苦心经营多年的文明将毁于一旦。这股邪恶的势力不但威胁到鼠族,对猫族来讲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无论对手多么强大,我相信,以我们的智慧和坚不可摧的信念,一定能捍卫正义!”
大家眼含热泪,纷纷起立鼓掌,向猫王致敬。大嘴泰勒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对身旁的吉米说:“28只猫对战黄金蟒,等着看好戏吧!”
“今天,我有幸邀请到了鼠王,大家一起共谋大计、保卫家园!”猫王站起身,走向酒吧大门迎接来客。
大家好奇地向门口张望。
只见鼠王头顶一个羽毛球制作的王冠,在四位随从的陪伴下,款步走了进来。在众猫出于本能的虎视眈眈中,他略显紧张,有几步走成了顺拐。文明和野性,到底谁能占上风,也许永远都没有答案。鼠王的脑门上渗出了汗珠。
“欢迎你,我的朋友!”猫王热情地伸出了爪。
鼠王的两只迷你爪握住猫王的大爪子,放到唇边轻吻,“幸会幸会!”
入座后,准确地说,鼠王坐到了桌上由一只红毛线手套改造而成的沙发里(竖起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充当靠背,放平小指和拇指作为扶手)。猫女郎为他端来一杯热柠檬茶,杯子说白了就是一只可口可乐瓶盖。
“我刚才发表的演说想必你已经听到了。”猫王说。
“对您以及整个猫族的远见和勇气我深表敬意。”鼠王将右臂斜放在胸口,微微欠身,“三天来,我们已有8名成员神秘失踪,给他们的家庭造成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整个鼠族也陷入恐慌。有一对夫妇同时罹难,留下了7个嗷嗷待哺的孤儿。”
“噢……”几位猫女士发出同情的哀叹。
“在福尔和摩斯两位探长的努力下,真相终于水落石出。据可靠消息,此黄金蟒是小区某户居民豢养的宠物。但不知何故,主人既不报警又不寻找。为了避免进一步的损失,我们应尽快展开行动。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需要集结一切可能的力量。”猫王面色凝重。
“不瞒您说,由于人类经常开展灭鼠行动,四处投放鼠药,本小区的鼠族已锐减到138只,真正能参战的壮年男鼠只有三四十只。”鼠王惭愧地低下了头,“而且,众所周知,胆小如鼠用来形容我等鼠辈确实恰如其分,我们的确鼠目寸光,估计上了战场也只能是抱头鼠窜。”
“可是仅凭借28只猫的力量恐怕很难有胜算。”
烦恼俱乐部陷入了沉默。
“我倒是有个主意!”老牛仔东木捻着胡子若有所思地说。
“说来听听。”猫王鼓励道。
“明天是烦恼俱乐部的‘无种族开放日’,小区里的其他动物都会来喝一杯,何不把大家都联合起来,毕竟每一个生命都处在危险之中。”
“有道理。”猫王点点头。
“尤其是那5只流浪狗,看上去蛮凶的。有一次,为了一根鸡翅骨头,那个叫芭芭拉的娘们儿愣是把我追出去两个街区,直到我蹿上墙头才放过我。电视上不是说狗不能吃鸡骨头吗?会划伤食道还是怎么着,她也太不注重饮食健康了。”提起那段往事,老牛仔东木心有余悸。
“小区里还有一对刺猬夫妇和三只黄鼠狼。”巴特勒在猫王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