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下午,大宝还在睡梦,小宝已经养足了精神,吱吱呀呀地要爸爸带她去户外。雨停了,虽然路面还有点湿滑,但是空气像被彻底清洗过一样,清新爽口,近半个月的燥热被这场及时雨彻底赶走了。
我正推着小典典沉醉在这久违的凉爽中,一阵嘈杂声,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我的目光被路上的祖孙二人吸引了。
奶奶身材高大魁梧,梳着马尾辫,黑白相间的的发丝总给人一种挂满了灰尘的感觉,鸭蛋圆形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有些生气,面目虽然不狰狞,但那脸的颜色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满天乌云,一会儿紫,一会儿青的,她嘴巴略显笨拙,不时蹦出一些不满的话语,可能是因为离得远的缘故,我总觉得她在说方言。
小姑娘四五岁的样子,一边哭嚎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一边又被膀大腰圆的奶奶硬拽着往前走,时不时还会停下来对峙几句,生气的奶奶用手打了几下小孩的屁股。我就这么一直跟着,他们走,我也走,他们停下,我也停下。像盯梢一样保持着一定距离,这距离恰好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又保证了互不打扰。
作为一个看客,在我内心里是想给这个奶奶一点压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气急败坏,让人难以理解。走着走着,我发现,我的压力根本不会奏效,这位奶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显然,我不如隔壁吴老二有魅力。
随着时间和空间的转换,事态逐渐升级,女孩的哭声更惨厉,奶奶的骂声更旁若无人,女孩哭着,大声吼道:“奶奶,你说话不算话”,此话一出,就像一把软刀子,扎进了老太太的心窝,她显得有些紧张,抬头四下看了看,似乎做了什么苟且之事,怕被人知道,眼见在安全距离范围内无人,才继续我行我素。
就这么无休止的纠缠着,老太太突然急走了几步,把手伸进灌木丛里折了一根树条,那树条还挺漂亮,半米长,顶端的小树枝上还长了几片绿油油的叶子。我以为她是要拿给孙女当礼物,缓解一下她激动的情绪,可没成想,她把树条当成了鸡毛掸子,用力地向像女孩的屁股抽了过去。孩子哭的更厉害了,还被奶奶拉着往前走,那场景让我想起,奴隶主用皮鞭抽打着驱赶奴隶的样子,每打一下,我的心中都隐隐作痛。中间,小女孩一度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恶狠狠地望着高大的奶奶,还试图反抗,想她手中把鞭子夺走,可惜,起义失败了,渐行渐远,她们在路口左转了。
我没有追过去,只是推着小典典慢慢向前走着。心里七上八下的感觉,跟踪了这么久,我还是没听清到底出了什么事,此刻,是什么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在老太太用树条抽向小女孩的那一刹那,在我心里已经给那老太太判了刑。小孩子无非要吃,要喝,要玩,满足一下就行了,何必这样粗鲁,就算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至于这样对待一个孩子,这跟强盗,土匪有什么区别,就因为你是家长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我有点自责,眼睁睁的看着老太太在我面前“犯罪”,为何不闻不问,光想、光看有什么用啊,是目光还是意念能让老太太放下手中的鞭子?侠肝义胆哪去了,被狗叼走了吗?
一边想一边推着车往前走,还没到路口,我就听见了小女孩的抽泣声。太好了,我暗自庆幸,机会来了,真怕她们就这么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快走了几步,只见她们娘在转角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由于体力消耗过大,俩人的情绪没有刚才那么激烈了。
我试探性的走了过去,喂,小姐姐还哭呢,我看你哭了一路了,怎么了呀?
小女孩依然哭,这时候奶奶发话了,夸赞坐在车上的小妹妹乖巧,又一五一十的给我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这样啊,只是女孩想去同学家里玩,奶奶觉得是吃饭时间,不方便打扰别人,就不同意。奶奶白天曾经答应过孩子,吃过午饭就带她去,结果出来的晚了一些,就反悔了。
听了这件让“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我真有点茫然,“天空飘来五个字,这都不是事儿”。为此奶奶竟然大打出手,我都替小孩觉得委屈。
小女孩叫希希,4岁半,一双大眼睛被眼泪包裹着,显得更加晶莹剔透,头发梳理的很整齐,白皙的皮肤,可人的小脸,鼻子和嘴都是如此的精致,简直就是个美人坯子,粉色的裙子上沾了不少绿色的树浆,这都是奶奶的杰作。她看出来我并不是一个“怪蜀黍”,于是聊了起来,奶奶时不时插几句嘴,我只是礼貌性的应付,眼睛一直跟小女孩交流。
聊着聊着,慢慢熟络起来,孩子嘛,无非是想找个玩伴,希希曾经有个很好的好朋友,移民加拿大了,好朋友离开了自己,的确是让人难过的事情,我表示了充分的理解,慢慢她不哭了,还露出了微笑,我建议她最好等同学吃过了饭,再去找她,下来一起玩,如果同学还没下来,可以跟我们家小妹妹一起玩,孩子接受了我的意见。
希希被我三言两语给糊弄好了,奶奶带着她跟我们一起在小区里散步,放下树条的奶奶,这会儿看上去,还是蛮慈祥的一个老太太,内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她开始向我诉苦,孩子在家里就知道玩pad,本想带下来锻炼一下身体,可又不听话,吵着去别人家里,现在的孩子真是没法管。
我想趁机给奶奶传授点育儿经验,唉~,现在孩子都这样,在家里无聊,不是看电视就是玩游戏,我家的老大也是这样,不过,大人也要抽时间,多陪陪孩子。我的话似乎得到了希希的共鸣,“我爸爸从来都不陪我,回家就知道玩手机”,奶奶很难为情的瞪了希希一眼,忙着跟我解释,这孩子竟说昏话,爸爸不都陪他玩一下午了。
叔叔,我还有朋友就住在这一栋。我说,是吗?那你可以在这里玩一会儿,没准会有朋友出来呢,天有点黑了,叔叔带着妹妹回家吃饭了,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我和希希友好的告别。
大人,面对孩子的事情,总是怕麻烦,只会简单的直线思维,总是不好意思,被这个世界的礼仪和规矩束缚,不愿意多想想办法。
拒绝是成本最低的办法,带来的却是巨大的情感消耗。吃饭时间又怎样,去同学家里找朋友玩也没什么啊,敲敲门约个时间总可以吧,问个电话一会联系总可以吧。
大人,宁愿把更多的时间献给公司、朋友和朋友圈,就是意识不到要陪陪孩子,一周拿出半天的时间,在奶奶眼里都像是上帝的恩赏。
因为我是大人,我是你的国王,所以你要听我的话,为了让孩子听自己的话,不是哄就是骗,不是威逼就是利诱,任凭愤怒的情绪泛滥,不惜把鞭子抽打在孩子的身上和心上。
孩子,哪有那么多要求,她只是孤独;
孩子,不是不听话,她只想找自己的朋友;
孩子,不是无理取闹,只是大人不愿理解她;
第二天,在院子里又看到了希希,她欢快地像个小兔子,上前跟我打招呼,迫不及待的介绍一个小男孩给我认识,说这也是她的朋友,感谢希希,我相信,此刻,我们各自都多了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