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肩(四)

幻影·夜影

比肩~创作思路、梗概及目录


幻影

美津子一直拒绝正视自己的母亲。

其实她不是痛恨自己的母亲,只是不知道应当如何面对。

“真信在奈奈第二次怀孕之后,就决定退出帮派。但是退帮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先是被剁掉一根小指,然后被老大派去执行一项任务。也就是在那次任务中,他再也没有回来。”

美津子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啊,小美,你还好吗!对不起,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的……水,给你水。可怜的孩子,到医院也已经大半天了,累了吧。”

美津子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自己挪到洗手间。镜子中的自己脸色惨白。

石田婆婆跟了进来。

“母性并非本能,育儿也不是简单事。奈奈已经把她自己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了。虽然……虽然她知道,你一直在抗拒,从来都没想过接受。她很为你骄傲。”

可是事到如今,对于母亲,美津子明明是有感情的,她却坚持装作毫不在意,甚至还常常故意做出有些轻松的表情。虽然现在身边一个关心她的人都没有,更没有愿意去了解她的人,但她也要这样做给自己看。就好像这样做出一个假的表情,自己就真的可以心安理地,把自己在东京的过往全部抹掉一样。

她觉得和过去说再见对自己来说是一个解脱。正如她毅然决然离开东京来到京都。

谁都知道京都还不如东京适合打拼,可她就是想换个环境,换到一个能让自己心里踏实下来的地方生活。现在,连接着东京的这份最后的回忆也断了。而最为严重的则是,此时的美津子并没有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自从母亲去世她决定一个人离开东京开始,她在母亲庇护下的生活也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夜影

因为从小就要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美津子很会做饭。

她无心钻研味道,其他的倒是练习的很到位,尤其是刀工做的又精细又快。她习惯把土豆丝切得极细,然后炸了佐餐。美津子记得自己第一次吃“土豆丝”这种东西,还是六岁那年,母亲带她到一家很普通的中华料理店吃饭,她才注意到,原来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把土豆切了吃的烹饪方法。在那之前,她一直吃的都是便利店里卖的冷的土豆泥,或是学校提供的营养餐里用土豆块煮的汤。

美津子切土豆的时候完全不需要把切好的土豆泡在水里,每次切好十颗土豆之后,最开始切好的土豆丝都还没有明显的氧化。

她突然想起来,有一次母亲下午一起床就吃到她做的这道菜时说过的话。

“生活交给人很多智慧呀。人都是在劳动中积累经验的……哦。喜欢钻研做菜的人,绝大多数都深深热爱着现在的生活吧。谁让人都是吃饭才能活呢!哈哈哈,就是就是!”

除了刚起床就开始打的酒嗝,母亲这句话的句尾又让她回忆起,以前每当她做事做得很好的时候,母亲对她的夸奖。

“就是这样,小美。他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这个“他”是谁,美津子心里明白,但是她从没问过母亲,母亲也从来都没有跟她挑明过。

可是,除了这些,总是喜怒形于色的母亲有时也会有些阴晴不定。

“太讨厌了。托你的福,我这辈子到现在都没有安生的时候。”母亲喝醉之后乱发脾气的怒吼声响彻耳畔。

想到这里,美津子垂下眼帘,集中精神,准备开始炸土豆丝了。


这天,美津子刚把绢豆腐盒子上面的塑料薄膜撕开一半,放在卧室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之前在社交网站上认识的一个网友。

来京都半年了,美津子虽然找了一份在神社当兼职巫女的工作,但是并没有交到现实中的朋友。一起工作的同事都觉得她安静、缄默,还以为这原本就是她的性格,于是就这样顺其自然下去,从不主动与她交谈。

有一次,美津子触了一位刚刚参拜结束过来买御守的客人的霉头,惹得那人很不高兴。原来在牙科医院当护士的时候,服务结束之后都要对客人说上一句:“请注意身体”。但是现在不同了。她所在的这个神社主神是保佑幸福姻缘的。客人来买过用来供奉或者用来保佑的御守之后,一定要说上一声“祝您幸福”。美津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走了嘴,结果惹得香客十分不满。

可美津子还是很喜欢京都这个地方。

美津子也依然很喜欢在神社的这份工作。因为她觉得自己可以离神这么近,应该会得到保佑和净化。

京都不像东京。在京都,抬头就能看见完整的蓝天。四周被群山环抱着的京都是个盆地,也是个免受各种自然灾害的风水宝地。这让美津子感到很安全。这样总是给人一种被拥抱着的温暖感觉,美津子很喜欢。

东京的青空都是被高楼大厦分隔开,一块一块的。玻璃上强烈反射出来的凛凛阳光不仅不会让人感觉温暖,反而容易让人骤生寒意,每时每刻都让人感受到一种压倒性的气势。东京这座城市没有被自然环绕,只会让人觉得在快节奏的生活中倍感压力。


在长达半年的独居京都的生活中,某个下午,美津子第一次约了一个人见面。喝个下午茶,当面聊聊天。

美津子来京都之后就一直在努力赚钱,平时都不怎么出去闲逛。想去火车站。拿着地图在路上问了一个人之后,发现还是走错了路——公交车坐反了。

在刚刚那个电话之前,她并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不过对于对方的性别这一点,她并不是很在意。她只知道他们两个人都非常喜欢X-Japan乐队。

只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只是聊一聊X-Japan的一个下午。

本来美津子是去接那个男生的,结果反而让那对方等了好久。还好京都市内的公交车大多是环形行驶的,所以本来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因为绕了反方向,四十分钟才到站。那个男生显得很不高兴,虽然一直站在商店门口等着她,但是后来果然没聊上几句,就留美津子独自一个人在进进堂咖啡厅里对着京都塔喝茶了。

她想起了大介。

她有点想念大介了。

透过玻璃窗,美津子突然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大雨。

“今天真倒霉。一开始决定和这人见面就是错的吧。”美津子心想。

这时,美津子就不会觉得大介在或不在会有什么区别了。反正自己是最讨厌下雨天的。大介在不在都讨厌,所以还是把大介的事情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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