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宜
季川戏班在苏州渐渐打开了名气,也有当地的报纸刊发专栏来报导,但是人红是非多,季川戏班当红小生的感情纠葛又被牵扯了出来,眠茵咬着唇,总是觉得那样不堪。
她一个人闷闷出去散步,也不懂要到哪里,天气也是阴沉沉的,便又一步步慢慢踱回去,还未进门,已经看到停了一辆黑色奥斯汀小轿车,她只是觉得熟悉,车身遮挡前方迷迷糊糊的人影,她凑近了看,一张焦急的面孔在她面前呈现。
她吃了一惊,“知呈,你这是……”
话语未落,已经有不好的感想,知呈从这样远的天津赶过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或者是爸爸妈妈发生了什么……
她的脸瞬间煞白,还在心里祈求,试探问,“知呈,是不是……”
“眠茵,顾伯父哮喘,已经病重了……”陆知呈眼看着眠茵摇摇欲坠,悲痛欲绝的神情,连忙稳住她的身子,“我前两天给你打电话了,却一直没回应。”
眠茵喃喃,“爸爸,爸爸怎么样了,知呈,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想,前两日,她和筠玠正是一直游玩,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怎么能不告诉她,明明知道她会担心,会难过,这样的事情怎么能瞒着。
她愈想愈是悲痛,可是也来不及想许多,陆知呈安慰她,病情渐渐稳定,可是她知晓,一定是很严重,知呈才会这样跑来。
他们急急坐上汽车,陆知呈说,明日清晨便可赶回去,眠茵勉强镇定自己,脸上满是愁云,“知呈,辛苦你了。”
陆知呈连续赶路,也甚是风尘仆仆,他听闻她这一番话,神情也是复杂,毕竟短短半年,已经这样物是人非,他转回目光,启动了小汽车,“眠茵,你我这样生疏。”
“顾伯父我已经请了天津最好的医生来照料,你放宽心。”
眠茵黯然点头,又听他讲,“我吩咐了你附近的阿婆和他们说一声,不致于不见了你着急。”
“知呈,我……。”
眠茵戚戚然开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百转千回,可此刻爸爸的病情牵动她的心,让她无暇顾忌这样其他,一路上也吃不进什么,神情也甚为憔悴,晚上在车内浅眠,总是梦见这样多那样多的事儿,便是一直惊醒,再也睡不着。
待到第二日,天津愈来愈近,她又无端生出些惶恐来,便是已经到了家,惶惶不安进了门,顾太太不施粉黛的面庞尽是沧桑与悲凉,她正在床畔照顾顾抚平,一看见眠茵,仿佛看到了倚靠,哀哀朝眠茵奔来,“眠茵,你让妈妈等了这样久……”
眠茵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一声声说爸爸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搀扶着顾太太去看爸爸,x从前那样高大的身影此刻小小缩在被子里,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眠茵便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只用手死死捂着不发出声音,半晌才哀哀道,“爸爸,眠茵回来了,爸爸,眠茵知错了,你和妈妈怎样打眠茵都好,就是不要不理我……”
顾太太偷偷抹泪。
陆知呈轻声唤了史密斯医生到外面询问病情,那医生摇摇头,陆知呈心下也凉了起来,叮嘱,“不要直接和她们说。”
医生点点头,“病人已经到了晚期,我也只是尽力……”
史密斯医生返回内里,眠茵哽咽着问,他也只是胡乱安慰些许,心中也觉不可信,倒是傍晚时刻,顾抚平稍稍清醒过来,一听到消息,眠茵喜得什么一样,过去唤了一声爸爸,顾抚平唇色依旧是青的,虚弱至极,听见眠茵的声音,没什么反应,固执闭了眼,不再理会,身体也艰难挪动到另一侧,背对着眠茵,眠茵看着,心中像有无数个小虫子在咬,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顾太太也哭,“你到底是怎样想的?”
她一遍遍追问,得不到回应。
只是搂着眠茵一起哭,“眠茵,别怕,还有妈妈……”
她们日夜守着,可到了第二凌晨,顾抚平熬了半夜,突然急促呼吸起来,眠茵便着急唤顾太太,又连忙唤大夫,一屋子人乱成一团,只是还未做出许多的措施来,顾抚平已经是瞳孔渐渐涣散,已经没气了。
霎时间,顾府一片惨淡哭嚎,眠茵心如坠深渊,爸爸永不肯原谅她,至死都不再见她最后一面,这样怎样的心情,夜是那样漫长,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那样的哀痛在黑夜中是那样感染人心,闻者动容。
孟筠玠在苏州不见了眠茵身影。
待知晓随了陆知呈奔回了天津,心中既悲又愤。
也不知怎样传了出去,花边小报也拿此做文章,他感觉到那样大的羞辱,在苏州城中买醉,日日颓废,也不爱惜嗓子了,只想着怎样挥霍最好,舫仙一直在一旁,见是劝不了,也跟着喝,喝着眼泪出来了,呛着了也不停止,“舫仙陪着二爷喝。”
孟筠玠冷眼瞧着,拂了一桌子菜肴,已经是神智不清,醉醺之既,心中仍有一团熊熊烈火要燃烧起来,舫仙已经醉了,他本来就长的好看,此刻媚眼如丝丝毫不输女孩子,他看着孟筠玠突然哭了,他想,他爱了他这么多年,只能偷偷爱慕着,便是这样在他的身边也那样短暂,他又踉跄着靠近孟筠玠身边,细细描摹他的眉眼,只是喃喃,“二爷……”
一遍遍呼唤,又是哭又是笑的。
俨然神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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