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的一天

    老孟是定边县白泥井镇的一位农民,他是我老婆妹妹的公公。

    早晨五点,天还没亮,这正是夏季酣睡的好时段。老孟客厅里的电子时钟整点报时刚响过,我就陆续地听到了开门的吱呀声;三轮车发动的突突声;女婿发动摩托的塔塔声……新的一天,紧张而又辛苦的辣椒采摘战打响了。

    三轮车上的辣椒是昨天晚上赶黑就整装待发的。他要赶早,否则还得排队卖,费时;去迟,老板收购够了或已发车的话,暂且不说价低,更要命的是,辣椒很可能会卖不出去!

    半小时后,天亮了。他的儿媳(我的妻妹)纷纷起床摘辣椒,作为前来帮忙的我也起身跟随。凝聚了一夜露水的辣椒地就像刚经历了一场倾盆大雨一样,到处都湿漉漉的。我们穿上雨靴,腰里再绑上塑料纸“围裙”,戴着冬季洗衣服时的橡皮手套摘辣椒。老孟今年种了十二亩青辣椒,三个大棚的红辣椒。辣椒种的很稠密,长势很好,每株辣椒苗上少说也长有十个辣椒。辣椒苗被众多辣椒压的很脆弱,一不小心触碰到,辣椒苗就会连株断掉 。更重要的是,收购辣椒很严格,农民要想卖个好价钱,辣椒的外形必须直、长、大、硬,不能有发黄、破损和瑕疵,否则就只能当成破烂处理。可即使这样,精挑细选过的好辣椒收价才八毛钱一斤(随后跌价到六毛、五毛、四毛),至于破烂辣椒,一化肥袋才给一块钱。真让人寒心呐。老孟说七十亩地,他今年总共投进了近八万元,就这样的价格,能挣个啥呀!摘满一袋辣椒,堆放在地垄,由于重心不稳,每每就会倒下,辣椒袋压倒了辣椒苗,辣椒散落在辣椒苗丛中,又得重新返工。这时心里的麻烦可想而知。

    经常不干活,摘不了多久,我的腰就疼得直不起来了。但除了受着,我还能怎样?九点多,老孟开着突突突的三轮车回来了。

      “卖的咋样?”

      “又降价了,四毛八。”老孟满脸无奈地憨笑着。

      “唉,没劲摘辣椒了。农民处在社会的最底层,啥时候都是农民最苦呀!”老孟的女儿一个劲地叹息。

    太阳慢慢毒了起来。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老孟回家吃饭。短暂的早饭,然后紧接着摘,因为赶到两点,老孟还要再去卖一车(装满一车要四五十袋)这时候是最辛苦的时候,因为我们要爆晒在太阳底下。

      “中午要好好挑拣辣椒,争取能卖进冷库。”老孟似乎很坚定。

    一点多,我们终于摘够了五十多袋辣椒。老孟拿旧门帘遮盖住辣椒袋,再和我们一起坐在烈日炎炎的空地上一袋袋挑拣。令我失望的是,老孟家的周围,连个遮阴纳凉的树荫都没有。我们只能干晒着,手还要放快点,因为慢了辣椒就被晒蔫卖不出去了。

      装好辣椒,已经两点半了。这正是一天最热的时段。老孟马不停蹄,再次启动他突突突的三轮车,到七公里之外的白泥井街上卖辣椒。我们简单地洗漱,赶紧午休,因为四点还要继续摘辣椒。

    大约五点,老孟回来了。脸上依旧是憨厚的微笑。

      “八毛五。”

      “满意吧?”

        “凑合。”

      说完又急匆匆地开上三轮帮侄儿装西瓜去了,一直到天黑才回来。

      夜幕降临,满天繁星按亮开关。我们帮老孟装好明天一早要卖的辣椒后。老孟也不洗漱,就静静地坐在客厅看新闻,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都说白泥井农民收入高,可是,钱真的都是那么容易好挣的吗?农民得来的钱都是血汗钱。都是经过社会自上而下层层搜刮之后的残羹冷炙!最为明显的是在卖辣椒的时候,老板们还要让老实巴交的农民们帮其义务整理装箱。要知道,农民们的时间是多么紧迫和珍贵呀!老孟的红辣椒还等着采摘;西瓜地里的草长的比人都高了,都顾不上拔掉。但白泥井市场一直都有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好说话的农民都忍受了。他们自己忙不过来时,宁愿雇人帮忙。然而,老板们并不领情,在去皮时,每个不足一斤的泡沫箱,都要减掉三斤的重量 。

      “现在,种地也成了一种赌博,风险也不算小。我还有几万元欠债。”说着的同时,老孟很轻松,并不觉得有多大压力。

    “快干不动了,现在家里一切事务决定权都交给瑞瑞(他的儿媳)了。人让咱干啥咱就干啥。”老孟很坦然,也有一些如释重负。

    我想,这也是大多数农民都需要面临的境遇吧!

老孟的家和他的辣椒地

劳作间隙,查看土豆长势的老孟。

西瓜地里的草长的比葵花还高。

蓝蓝的天,绿绿的辣椒地。

“新当家的”的记账薄
等待打包装箱外运的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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