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收拾完衣物,准备将小孩子的衣服放回衣柜去。客厅灯光温暖柔和,四壁寂然,唯有衣物在手中轻轻摩挲发出细微声响。这样平静的时刻,似乎连时间也悄悄踌躇,不忍向前奔流。
路过餐厅鞋柜时,顺手拿起搁在上头的手机,指尖轻点屏幕,短暂的光亮便映入了眼睛。片刻后放下手机,却赫然发觉腕上多了一只小小的花蚊子,正黑白相间地趴着,针管状的口器已然刺入皮肤,悄无声息地啜饮着。
我的脑海中萌生出别样的想法,没有立即拍死它,反而生出几分探究的兴致来,想看看它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于是,我凝神屏息,如化石般凝固不动,竟像是和这微小生物默默立下了一个荒诞的约定。
无奈眼睛近视,眼前景象模糊一片,它又那么小,什么细微变化都看不出来。然而不久,被叮处终传来一下尖锐的刺痛,忍耐瞬间溃堤,我随即重掌拍下。
蚊子扁了,我的手腕也留下了一记鲜红的掌印。蚊虫叮咬之处随即浮现出一个小圆包,它在皮肤上缓缓膨胀,很快便有小拇指甲盖般大小,奇痒难耐,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抓挠。
越抓越红,越挠越痒,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刺在皮肤下穿行。我匆匆放好衣服,急忙找来花露水涂抹上去,清凉弥漫开来,那痒意方才如潮水般渐渐退去。
我凝望着那个红肿未消的包块,心里却不由回旋着方才那个问题——我究竟为何没有即刻拍死它?难道当真在期盼着这平静如水的生活中,忽然激出一点不一样的涟漪?
我们不断在安全边界内试探着“越轨”的滋味,仿佛总要借这点点不驯的波澜,方能于生命的长河沉寂处,确认自己尚在活着、尚在感受着不重样的生活。
所谓波澜,不过是心在无声处自导自演的独角戏。它短暂地搅动一池静水,却终究抚不平人心中那点对“活着”的饥渴,也填不满对“波澜”本身的空洞企望。
那花露水的气味弥散开去,我腕上尚存痒意的红点,倒像是生活予我的一枚小小印章。它证明我曾在平静的湖面,亲手投下过一粒明知会沉没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