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飘飘洒洒的雪花竟然可以从金秋十月一直下到阳春三月。天上飘的,地下落的,全都是雪。旧雪未化,新雪又来,重重叠叠,延绵不断,一直下得天昏地暗,好像要吞没整个世界似的。天出奇的冷,好像来到了地球的南极。
雪,是冬天的象征,是游子归家的信号。下过雪的天空,不见鸟儿的痕迹,但它早已飞回南方——漂流在外的游子,又何尝不是一只只候鸟呢?一场大雪过后,我们也要飞回温暖南方。
踩着深深的积雪,我送走了最后一批老乡;偌大的一个工地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回家的时候谁来送呢?
远处不时传来火车的轰鸣,它不停地向我召唤,可我也不是小孩子。家,就在那里,虽然遥远,可迟早会回到她的怀抱。
开始工作了。为了抵挡寒冷,我全副武装起来,穿上了所有过冬的衣服,但是有什么用呢,我依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为了干活方便,手上只能戴一种单薄的布手套,脚上只能穿一种防水的塑料鞋,手脚冻得像针扎似的痛。
在北方,没有暖气,简直没法生存。于是我找了一个铁桶,在底部凿几个小孔,放上几根木柴,点燃,就成了一个小火炉,走到哪拎到哪。工地多的是木材,只要勤快点往里面添加,火就不会熄灭。
我跺着脚,搓着手,哈着腰,贴近火炉,烤着冻伤的手和脚,一股暖流直向上蹿。火焰虽然不大,可是在最寒冷的时候给了我光和热,温暖了我的整个生命。
在这种极端的天气下操作,即使干不出什么活,也没人责怪你。工作时间也大大减少,早上竟然可以像一个城市公务员一样八点钟上班;停工的日子,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也决没有人说你偷懒;以前干不完的活,终于可以歇歇了。
快要竣工的时候,简陋的工棚被拆了,新搬的房子没装暖气,里面寒气逼人。一张不大的纯棉电热毯和床底下的一个二干瓦的日光灯,就成了我取暖工具,但这种取暖方式和烤羊肉有什么区别呢?后来搬进了密不透风的地下室。地下室阴森森的,却并不觉得寒冷,但是同事们都说,住长了会得关节炎的;再后来,索性拿不高的工资,住进了旅店。
外面冰天雪地里,店里却温暖如春,可是紧闭的门窗让我这个南方人感到燥热和不适,有种窒息的感觉。
旅店的四周是一片空旷的旧园子,每当夜深人静,窗外总像蒙上了一层洁白的面纱,朦胧而神秘,是皎洁的月光还是晶莹的雪花?
我推开了一扇窗户,铺天盖地的雪花与刺骨的寒风,和我闯了个满怀。
鹅毛般的雪花像一个害羞的精灵,趁人们熟睡的时候,悄悄地悄悄地潜入你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