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远闻深知，与胡匈这一仗，打得远比想象中的要艰难得多。

   童远闻多年没有带兵出征。与胡匈的征讨，他多半还是凭借多年前的经验。然而，胡匈国的战力变化太大。他们不仅有兵强马壮的战斗力，他们还开始组织了一支精锐的骑兵作为前锋抵御。

   胡匈人本来就是马背上的民族。这支骑兵不仅善于驾驭战马，而且骑士装备也异常精良。每个骑兵竟然懂得用轻便的精金打造铠甲。如此一来，南周士兵的刀枪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们。不仅如此，他们还懂得摆正。往往十人一组，围成圆圈。圆圈中又有一个主将。每个圆圈分左中右三路同时齐发。每一个圆圈的士兵相互纠结在一起，无论何时都不离队。如果一个人被砍翻了。旁边的两个人立刻再次纠结在一起。进攻时，圆圈队列会相对疏松，便于士兵突击；防守时，队列又会相互靠紧，用盾铸成一道铜墙。

   这个阵法让童远闻的军队打得很头痛。来回几个回合，他不但没有讨到半点好处，还险些被擒。童远闻不懂，胡匈向来不善于研究兵法，这样古怪的阵法，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这场战役是童远闻自己请命带兵上阵。如果失败，莫说会丢了征西王的名号，就连自己和童家上下三十几口人的性命恐怕也难以保全。

   如今女儿尚未诞下龙子，以今时今日的童涴墨，实在不够为他的战败求情。

   正当童远闻心急如焚时，一个男人如鬼魅般钻入他的军帐中。

   童远闻诧异地看着来者。男子身材高大壮硕，一袭黑衣紧紧地勾勒出肌肉健硕匀称的线条。面上三分之二被黑布蒙着。只留下一双朗若星辰的眼睛和两道棱利上扬的剑眉。

   “你是谁？”童远闻从来着的身形判断，像是一个胡匈人。但那头顺直的长发和墨黑的眼睛又与胡匈的卷发灰眼有所不同。

   “童大将军——别来无恙。”男子冷哼笑着。这个声音非常年轻，而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童远闻认为自己不可能和这样一个年轻的男子别来无恙。

   童远闻厉声道；“我不认识你——你若再不回答，我便通传军营所有的人。就算你逃得了我的军帐，恐怕也逃不了整个南周的军营。”

   “童大将军误会——我来只是为你解燃眉之急，也从没想过，要逃出这里。”男子呵呵一笑，从袖口扔出一个绸卷。童远闻将信将疑地打开，赫然发现原来是胡匈圆形阵法的布阵要诀。

   “你——到底是谁？”童远闻不解，难道这是南周安插在胡匈的一个细作？可是，自己来胡匈之前，周煜并未提及过此事。

   “你还认识这个东西吗？”男子从腰间摸出一枚玉佩，轻轻晃在童远闻的眼前。通体莹白的玉佩上隐隐显着九条蟠龙相互环绕的图纹。

   童远闻大惊失色，人不自主地因为惊吓连连倒退几步：“你——你是——二王子。”

   男子扯下面纱，露出俊朗的面容，古铜的皮肤在月夜下泛着野性的魅惑。他微微一笑道：“所以我才说，我们别来无恙啊。

   童远闻怔怔地看着周寅，一时间竟忘记了下跪施礼。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眼前这位魁梧的成年男子与当年襁褓中的婴儿重叠在一起。但是，这九龙玉佩不会有错。昔日，童远闻大败西岳国，曾在西岳王库中获得一块宝玉原石。这块原石非常独特，一半呈翠色，一半呈白色。南周工匠称，这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雌雄同体的宝玉。随后，将原石打磨，分别做成了两块九龙玉佩。如今翠色的雌玉，诚帝赠予了女官凤栖亭，而凤栖亭又将它送给了女儿果沫儿。而白色的雄玉，则作为一种纪念和补偿，诚帝放在了尚在襁褓就被迫作为质子的周寅身上。

   “老臣参见二王子——”童远闻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跪倒在地，“老臣有罪，昔日因为自己的失误，竟连累二王子，而今又糊涂地没有认出二王子，请王子恕罪。”周如果周寅没有被送去胡匈，那么当今南周的帝王会是谁？童远闻不敢再往深层次想去，但内心却满是对周寅的愧疚。

   “罢了，童老将军，如果我要计较这些，又怎么会给你送破阵的秘笈过来？”周寅上前扶起了他。“我知道南周要征讨胡匈，却没有想到会是你来。”

   “其实，王子被送来胡匈后，两国关系一直没有融洽过。先帝也想发兵征讨，只是估计王子在这里。近三十年过去，虽然胡匈向来称王子安好无事，但南周早已有人谣传，王子你已——”童远闻说着说着，竟心头一酸，流出两行老泪。

   “如今，南周更换帝王，新帝不像先帝这样有这般或那般顾虑，所以派你讨伐胡匈？”周寅心头冷笑，如今这个皇帝弟弟恐怕更希望，童远闻能带回去他早已去世的消息，才更为安心。“我听说，我的母亲是南周的太后，现在的新帝是他的儿子？”

   “是——”童远闻眉头一皱，这事万分敏感，他不远多谈，只择了别的话说，“为了一洗当年耻辱，老臣自请征讨胡匈。没想到却遇到极为棘手的圆形阵法——原来，这是王子想出来的，难怪如此难破。”

   周寅见他不愿多说关于母亲的事情，便也不再提及，只是接话道：“我是汉人，所以常年研习汉家兵法。其实说来，这个阵法并不古怪，早在先秦时期就有。事实上，我教胡匈的这个阵法也只教了一半。至于另一半也正是破阵的技巧，我已经绸卷上写明，老将军只要依计行事即可。”

   “王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老臣要休书给皇上，太后报告这个喜讯。”

“不可——”周寅拦着他，“你应该明白，我还活着，对皇上来说是多么棘手的一个问题。”

   “……”童远闻皱眉，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老将军放心，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只管打你的胜仗，跟皇上报喜。但是我的事，现在只字不可提。今后——我自会像皇上请罪。”

   “可是——”童远闻生怕周煜若知道隐瞒实情，会迁怒于他。

   “老将军放心，以后皇上的所有责罚，我一力承担。”他紧紧地握住童远闻的手，“就当——老将军当年欠我的情，今日还我一次。”

   “……”他无奈，只好点点头，“老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