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生了五个孩子,最小的是我父亲,大姑性格像爷爷,外向且能说会道,她走哪里哪里都能热闹起来,二姑性格跟奶奶最像,温柔体贴,总是替别人着想,弱不禁风的,而且嫁的远,家里穷,每年过年难得回趟娘家,走的时候总是眼泪汪汪,看着让人心疼,三姑斯文话少,跟二姑长的挺像,四姑很早去世了,我已经不太记得了。父亲是爷爷奶奶好不容易盼来的小儿子,所以几个姑姑也分外疼爱他,我和妹妹更是从小得到几个姑姑的疼爱。
小时候常听母亲说,“你奶奶是为了粮食把二姑四姑嫁到河东边那么远的地方,你四姑早年涨水淹死了,二姑也是可怜人,娘家那么远,妯娌欺负,也没人撑腰,隔山隔水的,回趟娘家都难。” 每每听到这里,年幼的我也是叹息难受。二姑有一双巧手,会做针线活儿,因为幼年时经常晚上做针线,年轻的时候眼睛就不太好了,但还常给我和妹妹、还有我父亲做棉鞋,想来,二姑年幼的时候,应该非常疼爱她这个弟弟的。
二姑父爱喝酒,喝完酒满脸通红,眼睛斜着看人,有时候会发脾气,小孩子都怕他,颜颜表妹也怕喝完酒的父亲。记得小时候,二姑父每到腊月都会给我们家送一块猪肉来,正月里来拜年,我家堂叔堂伯多,二姑父会在我家留宿一晚,喝醉酒晚上就住在二楼放粮食的房间,奶奶会提前把被子铺好,给他打好洗脚水,第二天酒醒了才变回正常的二姑父,我们才敢靠近。小时候常见爷爷奶奶训斥二姑父,以为他们都不喜欢二姑父呢,长大后我才明白,是因为他们从没对这个女婿见外,爷爷奶奶对二姑父爱之深责之切,总怕他喝酒误事,一坐下来就唠叨训斥他,二姑父把我爷爷奶奶当自己亲父母看待,他总是傻笑说爸妈我知道了,我尽量改正以后少喝酒。最终,二姑父还是死在了喝酒这件事上,据说是出去吃酒席喝醉酒,晚上骑自行车回家倒在了路边的大水沟里,从此二姑就更加可怜了。
二姑不会骑自行车,那个年代嫁的远,回趟娘家真难啊,二姑父走了之后,二姑买了三轮车,前面有个大箱子的那种三轮车,儿子女儿出去打工,家里只剩二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老家过年的时候,嫁出去的姑娘初二回娘家,二姑却要留在家招呼婆家往来的亲戚,回娘家已经初五初六了,她一个人骑着三轮车,一大早出家门摇摇晃晃两个多小时,快中午才能赶到,中间还要坐船过河,吃完午饭不一会儿又要赶回家,母亲留她住几天,她说家里养的鸡鸭没人看着,晚上要回家去。母亲心疼她一个人辛苦,说来年不用非得赶回娘家拜年了,农闲时节回来多玩几天,二姑说好,第二年仍旧回来。其实我知道,母亲这么说一是心疼二姑,二是这样也免去了这边的亲戚过去拜年了,其实大家都不愿意过去,大人们都嫌走太远,舟车劳顿,我们小孩子倒是期待可以坐船了。
二姑父在世的时候,有一年暑假接颜颜表妹回家,二姑叮嘱带我回去玩,我去的时候可开心了,旧式的凤凰自行车,表妹斜坐前面,我坐后面座椅上,一路上欢呼雀跃。最深的印象就是二姑家后面几片大大小小的池塘,中午大人们都在午休,我和颜颜偷偷溜出去玩、一人摘一个大大的荷叶当伞,沿着田埂边走边玩,表妹胆子大,拉着我一起钻进别人家的荷塘里去偷摘莲蓬,荷塘里的水淹沒过了大腿根儿,摘完用荷叶包着拿回家剥着吃,真是清甜可口啊!二姑看到了一顿责骂,但她从来不骂我,总是责备颜颜又带着姐姐乱跑干坏事,不注意安全。然后总是叮嘱颜颜要带着姐姐去谁谁家玩,别闷着姐姐了, 别惹姐姐生气什么的,表妹都笑嘻嘻的一一答应着。夏天的晚上,二姑做豇豆蒸面,把五花肉和豇豆炒香,上面铺上面条蒸,蒸好之后拌匀,那个美味啊!我至今仍记得那个味道,去年疫情在家有一天突然想到二姑做的豇豆蒸面,特别想吃,上网看了步骤,结果做出来干巴巴的,一点也不好吃,不过先生说:“有点像河南的蒸面”,我说“是啊,我家挨着河南嘛。”
二姑今年应该快七十岁了,听母亲说,二姑年龄大了,这两年反而身体健康了,一个人照看两个孙女儿,儿子儿媳经常在外面工作回不了家,听到这,我内心是欣慰的,二姑终于不孤单了,有两个孩子在身边嬉闹,虽然累,但是我知道她的心是暖的,女儿嫁的近,可以隔三差五的回家看望她,希望二姑身体健康,下次回家一定要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