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经常听我姨们提起的事。
那时她们还都是小孩子,那个年代的生活困窘可想而知。姥姥除了辛勤的在田地劳作,照顾一大家子的吃喝外,还自己养活了好几只鸡。除了日常的下蛋母鸡外,还有一只肩负重任的公鸡,那是全家十来个人过年的大餐。
这只鸡早早被切块,炖好,那调料和肉味混合的香气飘满整个屋子,连院子里的空气都好闻的让人迈不动腿。这一半的鸡肉要等到大年初一那天,作为压轴大菜摆上全家人的餐桌;另一半则由姥姥小心翼翼的装在陶瓷碗里,再把陶瓷碗装进竹篮子里,留着家里有了拜年的客人时,取几块出来与土豆,豆腐,粉条一起炖了后招待拜年的客人。
客人来了,姥姥自然是要留饭的。姥姥轻轻从竹篮子拿出那个陶瓷粗碗,准备从粗碗中取几块鸡肉做成炖菜给客人吃时,意外的发现肉有被啃过的痕迹。那痕迹不是很深,却足以被发现,姥姥仔细的审视每一块肉,没有一块幸免。这分明是哪个贪嘴的孩子偷吃又怕被发现,便想出了这自作聪明的法子,这样的肉肯定不能再拿去招待客人了。
好容易把客人送走,怒不可遏的姥姥开始挨个盘问年幼的孩子们,最小的四姨被确定为怀疑对象,挨了一顿好揍,可就是不承认。
现在我妈和我姨她们每每提起这件事,四姨就发狠道,谁偷吃那碗鸡肉谁就烂了嘴。我曾好奇的问我妈,到底是谁偷吃了那碗鸡肉?结果我妈也只回答说,谁知道呢,反正我没吃。
二、
这是姥姥告诉我的事。
我爸我妈刚结婚那会,日子自然是紧巴巴的,而姥姥家那会二舅、三舅都是吃国家饭的工人,日子就宽裕些,于是姥姥断不了经常接济我爸我妈的小日子,不是今天给带几个土豆,就是明天给送几个鸡蛋。
一天,我爸一个人去看我姥姥,姥姥酒足饭饱的招待好爸爸后,又像往常一样递给爸爸一个布袋子,说这里面是点大米,三女(我妈的乳名)最爱吃,你给她拿回去吧。我爸刚想推辞,又想到大米是我妈的最爱,就也默默的接受了。
其实,那袋子里除了姥姥说的大米,还有一碗鸡肉。姥姥拿一个小塑料袋把那个装着鸡肉的碗裹好,又用一根细绳子扎起来,再用米把它埋起来,一并给了我爸。
她之所以没有提到鸡肉,一是怕这个倔强的女婿不肯接受,二是怕大舅看见不高兴,一个当娘的要在多个子女间保持平衡,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她想着这米到了我家,我爸妈肯定要把它从布袋子里腾出来,自然就能看见那碗鸡肉。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我爸我妈根本没有那么勤快,他们像现在所有的小年轻一样,要吃米的时候就从那个袋子里舀一点,直到那袋米吃得要见底了,他们才面面相觑的发现了那碗鸡肉,那鸡肉,自然也只有扔掉的份了。
姥姥不无惋惜的说,可惜了那碗鸡肉啊!我知道,除了那碗鸡肉,更可惜的是她良苦而精巧的用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