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重,燕宫主殿揽光殿内明烛高照,熏香萦绕,侍女宫人如往常一般立于殿外,但殿内却已然失了往日的那般热闹,只隐约传出翻阅书卷的声音。
自早朝后,燕君都不曾醒,已昏睡了七八个时辰。王后与宫千隆忙于朝廷之事,正于书房内商讨处理事务,宫千婉则一直候于榻前,已有两餐未进食。
“公主,你便吃些东西吧!”画月见那侍女呈上来的饭菜宫千婉丝毫未动便让其撤了,思及宫千婉身子也不过刚好,如今这般恐撑不住,实在不忍,在一旁苦苦劝道。
宫千婉似没听到一般,只蹲跪在桌案旁,于烛灯下翻看着医书,双眉紧皱着,眼角却已然泛黑。
“公主,你身子方愈,如今虚弱至此,王后娘娘和殿下他们见了难免又要伤心了。”画月无奈只得使出杀手锏。
宫千婉一向在乎燕后的感受,闻此果然停了下来,画月欣喜地将饭菜呈至案上,不料宫千婉将菜肴肉食推至一边,只执勺随意喝了几口红豆莲子粥。
“公主……”
“三皇兄那可有消息?”宫千婉凝视着手侧成堆的书卷,她翻看了诸多医书却都未见解燕君疾症之法,的确,若医书记载有解法,行医五六十载的太医令曹汨又怎会不知,王后当年也是遍寻名医奇药、偏方秘法,才稍缓燕君之症,却未能根治。
此番怕只能等宫千澜找回公子临衣了,而人称神医的楚临衣真能医好父王吗?时日越长,宫千婉心中便越为忐忑不安。
“三殿下那还未有消息,不过已派出大批暗卫,应这两日便能寻请到神医了,到时大王的病也能解了。”画月招手让侍女把饭菜端下去,至一旁拿过一精致食盒,轻轻掀开盒盖,盒内却是宫千婉平日爱吃的点心,皆做成小巧可爱的模样,以花瓣点缀,甜香溢出,令人颇有食欲,“这是淑媛公主命府中仆人连夜送来的桂花糕,传话说让公主注意自个身子。”
“倒亏阿姊有心,二皇兄得娶阿姊倒真是有幸……”宫千婉拈过一块糕点入口,轻笑叹道,却突然想及自己与萧朔的情景,不由心中一阵清冷。
起身行至外殿瞧天上的明月,正郁郁寡欢时,却是里间正收拾食盒的画月惊呼出声:“公主,大王醒了……”
“画月,你速去请曹御医来……”宫千婉闻言立刻拂帘进来,一边吩咐画月道。
行至榻前,见燕君微微清醒,宫千婉溢泪唤道:“父王!”
“何人这么大胆,敢欺负寡人的征丫头……唉,怎都哭成泪人了?”燕君见宫千婉两眼通红落泪的模样,心疼不已,故意笑言。
“呜哇~征儿还以为再见不到父王了!”宫千婉扑进燕君怀中,伤心哭道。
“寡人还未给征儿择一良婿,又怎舍得离开呢?”燕君宫栾轻拍着女儿的背,爽朗大笑道。
“父王尽取笑征儿,征儿谁也不嫁,一辈子赖在父王身边,如此父王便不能抛下征儿走了。”宫千婉嘟着嘴撒娇道,眼角却还挂着泪珠。
“隆儿温润,澜儿隐忍,唯你这性子不知随了谁,这般倔?”燕君宫栾坐起身子,怜惜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儿,叹道:“如是男儿也便不需担心,却偏偏又是个女儿身,来日怕是要受不少委屈。”
“有父王在,谁人敢欺负征儿,再说还有皇兄、母后都帮仗着儿臣,倒是父王多虑了。”宫千婉笑盈盈道,未见燕君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宫栾试探问道:“征儿,如若一日,隆儿与澜儿为某事起了争执,你站于哪边?”
“……”宫千婉一愣,她自然清楚燕君所言的争执即为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二子夺嫡之事,但燕君似乎并不知宫千婉知道其中内情,在这位燕国君王眼中,他的征儿仍是那个躲在他庇护下爱哭爱闹的小丫头,不谙世事,与权谋争夺隔绝。
但显然不是,宫千婉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了,她不再是单纯无知的闺中少女,她似乎在被命运推着往前走,走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两位皇兄素来和睦,又怎会为一事争执,也只有征儿孩子脾性,仗着父王宠爱爱争些稀罕玩意罢了,二皇兄与三皇兄温和明理,习君子之道,怎会似征儿这般恃宠而骄。”宫千婉故作疑惑模样,自嘲道。
“果真还是个孩子……征儿,父王只需你记住,你虽与隆儿自幼亲如同胞兄妹,但澜儿亦为你兄长,你与他之间,不要总那般陌生疏离。”燕君缓缓道,此话更是让宫千婉一愣,不禁猜度燕君话中之意。
“父王你刚醒,便休息一会吧,画月已经去请曹御医替父王诊脉了,母后与皇兄也该过来了,我去叫他们。”宫千婉起身,欲出去唤王后他们过来,没看见燕君阻止的手势。
“……”见宫千婉离去的背影,燕君摇摇头,一声轻叹,却是突然一皱眉,胸口疼闷,口中吐出一口黑血,便渐渐两眼发黑,视线模糊起来。
“大……大王!”留于殿中的侍女见状,惊慌失措地跑出去,将迎面进来的画月撞倒在地,画月不由斥责道:“怎这般惊慌?公主呢?”
却是身后的太医令曹汨见此情形,猜到了几分,快步进殿,随曹汨一同入宫的仆从也随即拿起药箱入内,慌乱之际却也未忘吩咐画月与那侍女:“画月姑娘速去通知公主,这位姑娘你便去准备一盆热水,加以甘草、黄芪。”
殿内,曹汨为燕君施针把脉,已汗流满面,那仆从立于其身旁,自箱中取出数十味药材,混入杯中热水,将那褐色药液呈给曹汨,曹汨将银针淬于其中,再施针分别扎入燕君几处穴道。
宫千婉方将燕君苏醒之事告知王后与宫千隆,正与两人一同行至燕君寝殿时,却迎面见画月匆匆赶来,声音慌张,跪下道:“公主,王后娘娘……陛下方才吐血,此番又晕睡过去了!”
宫千婉三人匆忙至殿中,却见罗帐内,燕君靠在床头,脸色发黑,嘴角还残留着血,褪去的衣物下施满了针,症状显然较先前更严重几分,一旁曹汨的神情严俊,一颗颗汗珠从其额角落下,王后与宫千隆虽急,却只能耐心等待……
殿外吹进一阵风,灯台上的烛火不停摇曳着,于墙上照出一个个变形的人影。
宫千婉只觉心从云间跌至谷底,瑟缩在案前,方才父王还与她谈笑,如今只片刻父王便成了如此情景,她原不应离开的。若父王当真出事了,她该如何办?
宫千婉恍恍惚惚地退后,正要跌坐在地时却是那随曹汨一同来的医官扶住了她,那人声音低沉,轻微启唇道:“殿下珍重。”
宫千婉脑中一激灵,欲抬眸打量那人时,那人却执了水盆转身离去,立于榻前助曹汨诊治。
王后与宫千隆心思全在燕君身上,并未见方才一幕。宫千婉心中一紧,只觉方才感觉莫名熟悉,将目光投于那人侧脸,却又并非熟悉面孔。
“……”再听画月解释那人不过曹汨一助手,宫千婉便松了口气,摇摇头,或许真的只是她多虑了。
殿外月色清明,隐于层云间,竹枝随风轻摇不定,与殿内的烛火交相辉印,人未眠,夜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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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因考前复习,更新懈怠了,诸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