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第二十四章悬而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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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这闷热的酒店顶层,感觉自己就像一叶破败的孤舟漂泊在无边的海域。没有了指引的灯塔,没有了救助的船只,只有我自己独自面对我心中的疑问:躺在我身边的那人是谁?是我醉酒后进错了房间上错了床,还是别有用心的安排?没有人告诉我真相。我只能再一次被动地站在审判台上等待着别人的判决。

我冲着远处那卑微不灭的路灯,恶狠狠地骂了一句“XX的”,一屁股跌坐在依然有些滚烫的水泥地上。然后,像那年那个六月天的夜晚那样,在心神不定的恐慌里躺下。

水泥地上的热度迅速地透过我贴地的肌肤传导到全身,包裹着我。尽管如那年那个六月天的那个夜晚一样,热得要人命,却再次让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感,让我不至于在这无法化解的寂寞和无助的孤独中至死,如那年那个六月天的那个夜晚一样。

两种相同的感受在时隔几十年之后穿越重叠。只是,置身今日看那时,觉得那时甚可笑。

人就是这样,身陷其中时,总是觉得过不去。在事过境迁后,又觉得当时事不算事。道理是早已悟透了。但当真的遇到事情时,却又很难跳出角色做到坦然应对。不是不想超脱自己,看问题高人一层。而是身陷当时时,没有事后的智慧。平庸人的智慧多数是后知后觉的。

有种心力衰竭的累,便在缅怀着大傻叔的一声叹息里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在大傻叔破扇的凉风下醒来。等我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星光下为我打扇的大傻叔,而是压得很低很低死灰一样的天。它像一个大锅盖一样罩下来,罩住了我,也罩住了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好像谁也不放过,谁都无处可逃。便想起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想想天地给予的公平公正,不觉哑然失笑。因为,在这个现实的世界,天地的公平公正在人的眼里早就算个屁,不起作用,失效了。

一阵风划破密而不透的死灰,带着天外的凉意,袭来。迟迟不肯露面的台风’海兽',到底还是送来了一丝丝消息。

突然有种莫名的亢奋。热得令人窒息的呼吸似乎也畅快了起来。我骂了一句“XX的”, 弹跳了起来,冲着远处那些已经熄灭的路灯,怒吼了一句“该来的来,该去的去,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然后,是一声咽喉哽咽的哑然失笑。我到底还是心虚,没有足够的勇气冲出被围猎的恐慌。

惧怕总是趋之于怕事的人。你越惧怕什么,它越会来什么。这种不着调的理论通常被人鄙视为唯心、迷信来批判。但在现实生活中,却成为大概率发生的事。

姐的电话在这个被围猎的恐慌充斥的黎明前的黑暗里打来,带着不祥的预兆。我害怕接通。但又不能抗拒该来的现实。如这凶险台风,它不会因为你的惧怕而退缩回去。你只有被动地接受,别无它法。

姐在电话里说父亲的病情在昨天下午突然恶化转入重症监护室。医生下过两次病危通知书。她和姐夫在打电话通知我和弟弟时,被一生在父亲面前毫无主见的母亲阻止了。母亲说,该尽力的医生一定会尽力,注定的结果就算我和弟弟连夜赶回去也是无济于事,她不想我们兄弟俩开夜车,赶夜路。

母亲的爱总是感天动地。她们甘愿为孩子付出一生,为孩子化解一切危机。只是这一次,母亲却没能把我从围困之中解救出来。而是用她的爱加重了我的重围。如果昨天我接到了父亲的病危通知,就不会参加昨晚的酒局,同床的荒唐事就不会发生。

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就像这个夏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一样,所有围困着我的那些事都是上天早就布好的局。无论我自己怎么绕避,外人怎么助力,上天所安排好的一切都会在某时某地等着我。

我跟姐说我立刻马上回去。等我心急火燎奔到我的车前时,我却犹豫了。

我在犹豫什么?甚至忘了我是怎么从酒店的顶楼下来的。我又一次恶狠狠地骂了一句“XX的”来安抚自己茫然不知所措的焦灼,那混沌一片的脑子才开始慢慢地澄清。

我得给柳如烟打电话。是的,我得给她打电话,告诉她父亲病危,我得立刻马上赶回老家。我需要钱,需要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我知道柳如烟一定还在生我的气。我也介意她和王子涛没有水出石落的关系。但在这个关乎生离死别的关头,这一切都不足挂齿。是的,都不足挂齿。就是父亲曾经对我的百般叼难,万般暴力,在这生死离别的关头,都不足挂齿。

现实生活中,我们总是这样,一刻不休地被生活中的种种困扰纠缠得要死要活。直到有一天,我们真的站到了生死面前,才突然明白,除了生死,没有什么事是值得让我们耿耿于怀,不可释然的。只是,等我们跨越过生死,我们却又回到从前,被生活中的琐碎困扰纠缠着。

柳如烟的手机关机。这倒不是因为跟我置气,纯属她的个人习惯。她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关机。我跟她说过多次,这是个自找麻烦的坏习惯。但她仍然坚持。我转而打家里的座机,听到的是欠费停机。真他妈的,人要倒起霉来,真是爬山山倒,走路路断,喝口水也能被噎死。

我别无他法,思来想去,眼下能解我燃眉之急的人只有叶青。尽管,昨晚同床的事件还是一个未解的悬疑。但在这个四面楚歌八方无助的为难时刻,我似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有抱着一丝侥幸,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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