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三月三。
又一天阴雨绵绵。
无意间听到《春天花会开》,又一次想起你。
那会,我们疯狂的迷恋任贤齐,买他的卡带,认真的听他的每一首歌。在那个电脑还没普及的年代,我们攒钱买的随身听是最爱的宝贝,周末的时候插上耳机两人坐在草地上一听一整天。
你说,上辈子我们一定认识,所以我们有如此相似的地方。相识六年,我们形影不离。偶尔,我们赌气,其实更多的时候是我无赖,可是你总会在过了那么一两天来找我讲和。一根冰棒,一个冰淇淋或一包小吃总让我们欢乐的释怀。
不记得是从哪一年的运动会,我拿着老妈的宝贝相机装上我们一起凑钱买的胶卷开始拍照。那时候的我们哪里懂得什么叫艺术,好玩似的的拍了很多很多照片。于是,我们有了很多的合照。
至今,它们还在。
高考后你选择复读,因为你的梦想是北京。而我已经失去了奋斗的勇气,选择了自己并不喜欢的大学和专业。
我们写信,各自倾诉着学校的点点滴滴。只是,时空还是会改变一些。没有了曾经的“亲密无间”,心理或多或少会有一些遗憾。
偶尔的假期,我放假回家,去你的复读学校等你放学。学校旁有一条废弃的铁路,我们慢慢的走,慢慢的聊,时光静好。
第二年,你依旧要面临高考,和你的每一次通话都显得弥足珍贵。但,我很开心的听到你的每一点进步,你的梦想似乎越来越近。虽然,我很想你考到长沙。
那年,5月。离高考只有一个月,我打你家电话。你奶奶告诉我,你在长沙的医院。我吓坏了,要了你爸爸的电话,然后赶到医院。你住在走廊的附加床上。医院总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如此爆满。你的精神状态不错,看到我后你很开心。你因为持久发烧被建议到大医院查病情,可是这儿的医生给你检查了一个星期还没得出结论。还得慢慢等。你告诉我,你是一定要去高考的。过几天就回去。复读班的老师说你一定能考上很好的学校,你那憧憬的眼神让我坚信你的梦想之航即将开启。
后来的几天只要没有课我就爱往你那跑,因为我知道你肯定只住几天就会回去。即使从学校要转好几趟车,我依旧乐此不疲。你爸爸会给我们打来可口的饭菜,我们一边吃,一边说话,即使是在医院,我们依旧欢声笑语。
可是,结果出来了。
红斑狼疮。
这个有些拗口的病名,却如晴天霹雳砸在我们的头上。这是一个全身免疫系统系统都会遭到破坏的疾病。难怪你会莫名的发烧。医生说如果25岁以后得这个病,终身服药能保全性命。
然而,你还不到20 。
即使,有些棘手,可是,应该还是很有希望的,对吗?
因为你是如此的好。
接下来的日子,开始各种治疗,打针,抽骨髓。我目睹你一点一点的瘦。看着你的妈妈抱着你弱弱的身体。背对着你,我的眼泪掉下来,可是不敢哭泣。
高考,确定不能参加了。
你哭了。病疼都不曾让你大声哭泣。放弃高考,这个谁也不想做的决定。可是,相比梦想,生命更重要。在哭过很久后我们说:怕什么,风雨过后见彩虹,。还有来年,还有很多年。
治疗一个多月后,病情比较稳定了,医生建议转回地方医院保守治疗。你回去了。我们说好了,来年再高考,不去北京了,在长沙选一所好大学。
回去的日子,我们偶尔通电话。因为你经常在医院,常常打电话都是奶奶接的。但是,至少你的身体状况不错。这些足以。
暑假,我回家。与你相处的时间多了很多。这时的你长胖了,更准确的说是肿了。因为要服用很多激素类的药品。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谁叫你天生丽质,再胖也美。
你开始信教,你妈妈告诉我信教让你的病情好得很快。于是,你的家里养成了祷告的习惯。吃饭前,睡觉前,抑或每天定点开始祷告。虽然我不是那么信,但是只要真的对你病情有帮助,我们都愿意。跪在你的床前,和那些教徒一起为你祈祷。阿门,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因为信教,你家里所有的照片都必须烧掉。据说,这就是虔诚。幸好,他们没有说让你朋友也把你的照片都要这样处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你越来越好。那天,你竟然自己出门了哦,坐了摩托车又爬了六楼到了我的家。我们一起分享我文学社的报纸。你说了一句:你越来越厉害了。我意识到,你似乎有些沉默了。我说:你,以后一定比我好,因为你一直比我优秀。或许,你有些累了。你要回去了,你说自己能走回去,不需要我送。你说你很好。我亦相信你很好。
在假期几天就聚一次的感觉真好,只是你的笑容少了些。我们坐在阳台晒太阳,你突然说了句:复读班的很多同学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噢,天哪,我居然忘记了你心心念的高考,你的大学梦。我总认为当下,健康才是第一,你好了比什么都重要。可是,我忽略了你内心的脆弱。你妈妈告诉我,你现在总是念叨要快点去学校。我很惭愧,我总是如此的不细腻。其实,你可以上很好的大学,比很多同学都好。这只是需要时间。也许,明年或者后年就可以。
假期结束,我们依依不舍。我告诉你,把病养好。明年九月再去复读,后年参加高考。你说那会很老哦。怎么会呢?不就又一年吗?
我大二。新学年有些忙,课程加紧,还有很多社团的事。忙的时候,一个星期三个通宵。偶尔,打电话你家里没有人接。于是,又隔好些天再打。一天,奶奶说,你又病了,发病的时候,很严重,头肿得特别大,去医院抢救才缓过来。现在又好很多了。放下电话,我不断的骂自己怎么如此不细心,怎么不一直打电话。
国庆假期,我去看你。
暑假你都好好的,怎么又卧床了呢。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你看起来很痛苦。见了我,你只是眼神亮了一下。因为你没有力气和我说话。你妈妈流着泪告诉我:不知道怎么的,之前都好好的,已经能和奶奶在家,不要爸爸妈妈的照顾。那天,爸爸妈妈都出去做客,你突然头疼欲裂,给爸爸打电话,他们飞速坐车回来时你已经很吓人了。送去医院抢救捡回了一条命。在你发病的时候,你不断的用手指比划着几个数字,你妈妈知道是我家里的电话号码。她不断打那个号码,始终没有人接。你忘记了,我搬家后那个号码不用了。你妈妈说她不记得我寝室的电话号码。我忍不住哭了,幸好,幸好抢救及时。我怎么可以如此粗心不一直给你打电话?
中途,你要上厕所。你需要在床上解决,你难过的想让我出去。可是我又怎么会嫌弃你?我告诉你,这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有了这次教训,我电话打得多了一些,可是你接电话不方便。那个时候怎么未曾想过给要买个手机,这样我们可以发短信啊。可是,我知道,家里给你治病,积蓄花得差不多了。
你的身体状况没有之前好了,大部分时候都在床上。你说,不想上大学了。等身体好了,就到长沙培训学校去学电脑。好的,我依旧会在长沙等你。
大学的生活的确充实美好,这一刻还在泪眼婆娑,下一刻又投入到另外的事情中。我告诉你,寒假一放假我就去看你。
寒假来临,约了几个同学一起,你已经能坐起来了。我们围坐在火炉旁,和你聊天。你几乎不插话了。那个妙语连珠的你哪去了。你愈发沉默。偶尔,微笑。你妈妈坐在你身旁对我们说,你每天都在说自己不是大学生,和我们这些人有代沟。你怎么会如此想呢,我们也上着不入流的大学。你只是暂时的养病,岁月还很漫长,一切都会好的。大学,肯定会再去的。你摇摇头,说想好了,真的去长沙学电脑,你都找了很多资料。
好的。我们尊重你。你在哪,都会是优秀的。我坚信。
年前,又去了一次。你貌似开心了些。我们约好,正月初四到你家给你过生日。约上同学一起。你快乐的答应了。
新年的钟声敲响。
新的一年又来了。
初三晚上,接到电话,你没了。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我狂奔过去。
你已经盖上白色的被单,躺在竹床上。没有了呼吸。
你妈妈说,下午你还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突然喊了一声妈妈。然后,头一歪,就没气息了。
怎么会?
明天。正月初四。
你二十岁生日。
二十岁。
因为某些风俗,未成婚的女子第二天必须出殡。那清晨,我们陪着你来到了火葬场。同学都来了。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都来了。
你的人生,只活了二十年。不,二十年还差一天。说好了我们给你过生日,但是你不乖,带我们来这个地方。我们说好了,我在长沙等你,你却不遵守诺言。我们说好了,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去西藏,而你,又食言了。
后来的好多天的晚上,我睡着了,又哭醒了。我总觉得你的离开是场梦,你只是躲起来了,对吗?你依旧在,只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而已。
我有很多朋友,很多好朋友。可是,唯有你,最相似。最长情。或许,此生不会再遇到一个如此的人,因为年少的友谊是最根深蒂固的。
你去世后,你的照片,很多照片还都保留在我的相册。偶尔,我会翻翻。翻着翻着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