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现场教学,我因为上厕所,踩着点上车,差额迟到了。
不是闹钟的问题,是梦里一直在回一封改了三遍还没发出去的邮件。大巴车上,我把电脑摊在膝盖上,屏幕右下角的工作群闪得像警灯。三个教学点,我都在——又都不在。耳机里挂着讲解员的麦,左手却不停给同事发“你把图再改一横一竖”。
直到那句结语像按了暂停键:“你来的时候正是漫漫冬日,如今,在你的身后,正是一片灿烂的金秋。”
我抬头,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稻田的田埂上,风把稻穗吹得沙沙响,像给谁鼓掌。那一刻,我忽然想起 ……原来“冬天”真的过去,只是我把日历交给了系统,把季节交给了眼睛。
中午回基地,午餐是四菜一汤,番茄炒蛋有点咸。我给自己塞了两碗饭,像要把早上漏掉的时辰都填进胃。午休只有四十分钟,我设了 13:20 的闹钟,结果 13:19 自己醒了——身体比算法更精准。
下午的课,老师把“底线”两个字写在黑板最左边,“高线”写在最右边,中间留了一条空白。他说:“你们每天就在这条空白里做选择题,选左边还是右边,笔在你手里。”
我记了笔记,也拍了 PPT,却忍不住在空白处画了一架天平,一端是 KPI,一端是稻穗。画完又觉得幼稚,涂成了一个实心黑框。
晚上,小组群里跳出一条“19:30 大门口集合,去逛老街”。我回了个“+1”,却躺在床头刷完小说最后一章,再抬头已经 19:42。窗外有人喊名字,声音越来越远。我下楼,夜里有桂花香,基地围墙外的稻田黑成一片海。我走了十分钟,听见自己的鞋底踩碎小石子的声音,像给谁打拍子。
回到房间,给老婆发视频。我们讨论国庆去哪,把“珠海—长沙—昆明”三个地名排来排去,最后停在“等你排班”。
挂电话前,她忽然说:“你今天是不是又忘了抬头看月亮?”
我走到阳台,月亮像被谁咬了一口的咸蛋黄,挂在基地旗杆的左上方。我拍了一张发给她,配文:“月亮在我眼前,行程在等你排班。”
后记
写这篇小记时,我翻了上午的相册,发现一张无意识按下的照片:镜头糊了,只剩一片金黄占满画面,像谁打翻了颜料。
原来“深刻”不是当时,是事后;不是眼睛,是胃,是鞋底,是夜里一口没吃到的老街桂花糕。
而冬天真正结束的标识,也不是稻穗变黄,是我终于把工作群设成了“不提醒”,然后抬头——
看见月亮,也看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