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哥!渊哥!余笑……余笑他们来军队惹事!……我们该怎么办?”
清杭急匆匆地穿过庭院敲响房门,口中高喊着什么。十几岁的少年打开门:“怎么了?慢慢说。”
清杭连喘几口气才开口:“余笑他们在你管辖的那片区域摆了擂台和将士们单挑!已经弄伤许多人了!”
“带我去。”余渊回答简短。少年模样的他五官还没张开,比余朔多了一分英气,眼睛在晴朗阳光照耀下微微发蓝。
军营一片喧嚣,与余渊年纪相仿的少年双手叉腰站在擂台上得意地笑,地上躺着不少受伤的小军人。军人们也和他年纪差不多,都是稚气未脱的模样。有痛苦的呻吟声传来,沮丧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直到余渊走过来的一刻:“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人跑来将事件原委告诉了他。他彬彬有礼地一笑:“原来是这样啊,那让我与弟弟切磋一番如何?”
“切!”
余笑一咬牙,冷笑一声,余渊,余渊……又是余渊!每次都是他来坏事!
虽是同胞兄弟,但他总是比余渊差一筹,练武也是,念书也是,就连手下的队伍都比他的弱一截,他早就气的牙痒痒了。好不容易趁他不在赢回点面子,又被插手,真是心烦!
他瞟到余渊身边气喘吁吁的清杭,就是这家伙!肯定是这该死的家伙去报信了。要是没有他,余渊肯定不会知道他在这里。熊熊怒火在他心中燃烧,他要是不接余渊的挑战,面子会输尽的。
“哼!那就依你,来吧!”他抻开手臂,摆出拳势。
余渊走上擂台,挽起袖子。台下那些人一下子全坐起来了,瞪大眼睛准备看。他们早就听说老大功夫特别好,就是没亲眼见过。
“哈啊——”
余笑大喝一声,向余渊冲来,气势无比。
……
半分钟后。
余渊的拳头如从前无数次一样停在余笑胸前:“承让了,弟弟。”
余笑气地捂着脸跑出军帐。
“哈哈哈……”一片爆笑从将士间传来,见余笑如此狼狈,他们笑得东倒西歪,郁闷一扫而光。余渊却没有笑,望着弟弟远去的方向,犹豫着要不要去道个歉,刚才自己好像做的有点过了。弟弟平时就很要面子,让他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恐怕很难以接受。
“渊哥,怎么了?”清杭在身后拍他肩膀。。
“我该向弟弟道歉吗?”他踌躇一阵。
“为什么?”清杭问,“是他先挑事的!而且你还赢了他,又不怕他,为什么要道歉?”
余渊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母亲知道他们二人向来不合,训斥身为兄长的他多次了。若是知道今天这事,估计还要挨骂。
想到这儿,他还是决定去道歉,做总比不做好。
余渊敲着余笑房门:“弟弟!弟弟!”
无人应答。余笑一个人裹着被子生闷气,耳朵一捂,不理余渊。
“弟弟,别赌气了,快开门吧。”余渊语气柔和地哄到。
哼,刚刚还正气凛然地说什么承让,真是伪善!
余笑将被子塞得严严实实,不知不觉居然睡着了。他睡得香甜,梦里他将哥哥打倒在地,被拥趸者的吹捧淹没。
“轰隆——”
突如其来的雷声将他从梦中惊醒,他从被窝里钻出一看,窗外大雨倾盆,闪电在空中闪着,雨点穿林透隙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雨下得很大,他摸出雨伞准备出门看看。
推开门,面前有个站在雨里的人影,令他惊得雨伞掉在地上。人影低着头,雨水沿他肩头滑落,不知已经淋了多久,衣衫和头发全都湿透了,豆大的雨点顺着衣服淌到地上,而他穿的还是之前出来时的衬衫,看着都觉得冷。
真是……居然……一直等在这里,真是执着啊,这么想羞辱我吗?
余笑低声说:“喂。”
余渊抬头看到余笑的一霎,他还淌着雨水的脸庞上与然出现灿烂的微笑。他抬起手,摸了摸弟弟的脸颊。余笑脸上沾了水,他嫌恶地擦掉,抹在衣服上。
“弟弟,我想和你道个歉,让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输掉,我太过分了。”
居然是这样?居然是这样么?不是想嘲讽自己,只是想道个歉?可是……可是……道歉又有什么用啊,你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漂亮地赢了我,反过来说道歉的漂亮话,根本就是在显示自己有多清高吧?再说,本来就是自己能力不足,不是吗?用不到你体谅!本来我都快忘记输了的难过,你又让我想起那种耻辱一般的心情。
我才不需要。
“我才不需要你可怜!”他把伞丢在外面,怒吼一句,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余渊怔了怔。
他的笑容没有消失,只是僵在嘴角。他拾起余笑扔在地上的伞,撑起来,默默望着紧闭的房门,嘴唇已经冻得青紫。他不是你没想过要走,只是不想让弟弟误会,那种情况下,他真的别无选择,他一直等着门被打开,等待才会结束,他才能不昧良心地离开。
只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啊……
是时候离开了,他想。于是他迈脚,僵硬的腿一软,他跪倒在地上。他将伞放在手边,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渊哥!渊哥——”他的耳边出现清杭的声音,累到这个地步了吗,居然幻听了,清杭怎么会来这里。他站了起来,摇晃几下,重心不稳地摔倒,被一个人扶住。
“渊哥!你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他举着一把伞。
“道歉……”
“下这么大雨还不快回去!……我要怎么说你才好,那真不是你的错啊,为什么要道歉……”
余渊没有回答他,他昏昏沉沉,浑身滚烫。
清杭扶着他,一步一步向远方走去:
“该死的,余笑,这笔账我记下了!要是渊哥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啊!”
余渊睡醒的时候雨已停,天色晴朗,阳光温暖。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已经不烫了。母亲正在床边:“发生什么事情,淋成这样?”
“去找弟弟,他给我的伞在路上散架了。”
“是吗?”
“真的。妈妈要是不信,去弟弟那儿看看?”余渊直视着母亲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就起来吧,军营那边好像有事要你处理。”
“军营有事?”
余渊快马加鞭地赶到军营,瞥见相互对峙的大量人马时,惊呆:
“天啊……”
余笑居然带着整个军营的人来打群架。
余渊这边的人还保持着冷静,只是对峙,清杭在劝说对方返回,显然效果并不好,余笑铁了心要干架,清杭也无能为力,只能让兄弟们拿好家伙,小心警惕。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不小心就会冲动,包括清杭,他和余笑的谈话很快变得针锋相对。
余渊和余笑都在十岁时拥有了自己第一支军队。军队里的人大都和自己年龄相仿,有的八九岁,还有的十三四。这些人都是因为没钱而辍学的孩子,军营会对他们实施军事化管理,提供基本教育,成为军队的后备军。他们中会选出一些放在族长孩子身边,和其一起成长,未来会成为他们的亲卫。而亲卫能优秀到什么程度,要看其领导者。这,其实也是对未来族长的检验之一。不难看出,整个军队的风气和其主人的关系很大,余渊的下属明显要比余笑的沉稳多了。
但是,在恶意挑衅下,什么沉稳,全都毫无用处。
“一群懦夫……余渊不在就什么都不敢做了!”余笑一脸轻蔑地来回踱步。
“我们只是不想和你一般见识!”清杭嘴上这样说,但他的手已经按在剑上了。
“唉,真没想到余渊手下全是一群废物,没意思,走吧。”余笑摆摆手转身,身后的人也纷纷转身,作势要走。
“你说谁是废物!”
清杭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刷”的一声,剑已离鞘!
“刷——”
清杭拔剑的一霎,他身后的人也齐齐拔出剑来,整齐得就像一个人拔出来的。
终于肯动武了!余笑想。余渊不在,看我们将你们打得下跪求饶!
然而他的愿望落空了,一道声音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响起:
“清杭?”
“渊哥?你来了!”
“我不是说过不许你们随意动武的吗?”余渊语气罕见的有些严厉,甚至有些颤抖。
清杭的剑慢慢滑回剑鞘,他讷讷地回答:“对……对不起,渊哥……我知道……我忍不了他们说我们是废物!”
他惭愧地低下头去。
“忍不了也得忍!伤到人,你们担得起吗?”
清杭被训得一言不发,不敢反驳。
“弟弟,没管好他们是我的错。”他看向余笑,“下次不会再有这种事。都回去!”
军队逐渐散开,只剩下余渊站在大队人马前。
“弟弟,回去吧。”
余渊语气柔和。
余笑气郁至极,一语不发,拂袖而去,内心满是憎恶。余渊无比忧伤地看着他的背影,因为他看到弟弟眼里满溢出的怒意和妒火,仿佛从天的那一头传来。
晚饭时间。
盒饭被车送过来,清杭将盒饭分发下去。发到余渊时,他小声问了一句:“渊哥,你生气了?”
“还不成熟啊,你们。”他轻轻摇头,余笑的激将法如此拙劣,却还是会上钩。
清杭抿紧嘴唇,渊哥说他们不成熟,但是……那种情况下,真的忍不了啊。
余家热兵器发展得并不差,但少年军营仍保持着佩戴、训练冷兵器的习俗,即是强身健体,又能作武器用。虽是允许,但他们不能随意拔剑,每把剑都已经具有一定威力,一击下去,见血绝对没有问题。余渊惊异于他们会拔剑,平时自己教导的东西都被抛到哪里去了?他们现有的攻击方式里,只有这样是致命的啊!
如果我没能赶到……他满心自责。
这本不是余渊的错,但他从小习惯了将错误揽向自己。就是多年之后,这个习惯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但在特洛质问他时,尽管不怪他,他还是微笑着承认:“是我的懦弱害死了她。”
或许因为余渊的训斥,这顿晚饭吃得有些沉闷。
晚饭后又有集训,余渊明天要返回学校,所以没有参加,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清杭在他身边帮忙。
“渊哥,我还是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上学。那些知识对你来说不都是很简单吗?”
“学学总是好的,扩展知识面只有在学校里才做得到。”
这些都是理由,余渊不敢告诉他,自己去学校是害怕弟弟惹事。为此还特地降了年级。
清杭默默打包着衣服,余渊一走就没人陪他,他又得无聊好几天。
“清杭,不如你也来学校吧。”
“诶?军营里不是有老师么?”清杭诧异地回答,余渊的话对他来说太突然了。
“不一样。学校里你能见到同龄人的生活,军营生活与它相比,太单调了。”
“那我听渊哥的!”
“快点收拾东西吧。”
“嗯!”
第二天早上,走近校园时,余渊就把所有手续都办好了,倒是清杭面对气派的校园手足无措起来。余渊没有暴露自己是族长的孩子,但选择学校还是很优秀的一所。教学楼漆着红色,一侧是操场,足球场上铺着绿草,有学生在踢球,另一边是刚换过的篮球架,无比干净,透明的篮板于阳光下折出彩色光辉。
“你看那边的篮球架,那是我最喜欢的运动。”
“篮球?……怎么打?”
“今天起,我教你吧。”
余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望着远处迷离般的彩色光芒。
他们来到教室,已经有部分同学落座,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清杭有些拘谨地坐下,余渊很开朗地和大家打招呼,并向大家介绍清杭。很快到了上课时间,大家才算正式认识了他,听说是余渊的朋友都意外得很。课程对他来说有些难度,但还能听得懂。余渊开心地看到清杭眼里快乐的光芒,才意识到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