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嫂是鲁迅《故乡》中的人物。说起故乡,总是油然而生一种亲切之感,尤其是对在外的游子而言。似乎觉得,只要是故乡,那么山水风景人情,就全都是记忆中那般温暖的模样。
故乡,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来处,每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可舍却的“心居落成”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当故乡的样貌,故乡的人有了巨大变化的时候,我们的感触才会更深。大概,人总是会念旧吧。
而过去的日子,正是因为时间久了,如果没有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伤痛的话,很多好的东西就会放大,很多曾经的不愉快就会渐渐模糊。
所以,经无形的过滤后,距离就产生了朦胧美。这其实跟为什么人们喜欢怀念前任有一定相关的道理。
美丽的东西谁又忍心破坏呢?只想好好地把这些封存在记忆里。只是一旦幻想破灭,与其说是厌恶事实,还不如说是不愿面对现实。即便,不得不面对。
杨二嫂虽然是个小人物,但当鲁迅先生把笔触聚焦在她身上后,她的形象就放大了。就发现悲哀的不是有这么个人,而是有这么一群人。
听说鲁迅先生写出阿Q这个人物形象的时候,很多人都很生气,责备鲁迅先生说:“你为什么要写我?”
实际上,作家写作一般是把原型化人物艺术化了,读者的嬉笑怒骂大概是因为有故事或者是有共鸣吧。不然,也不会打动到心里去。
杨二嫂原本有个美名叫“豆腐西施”。
她原来是开豆腐店的,她擦着白粉,终日坐着。因为伊,这豆腐店的豆腐买卖非常好。
因为杨二嫂年轻漂亮豆腐店生意好,这跟当今社会什么“煎饼西施”,“贴膜小哥”走红是有相似之处的。
因为颜值。才华固然很重要,只是颜值是直观感受。先不说这个人的热度能有多久,但他们靠外貌获得一定的关注度还有盈利是事实。
杨二嫂那个时候是一个大美人,在故乡应该也算个“名人”。只是这女子始终只因“以美为贵”的话,那么也就是吃一碗“青春饭”。毕竟颜值不是才华那种货真价值的东西可以陪伴人的一世。
那个时候的美人一定是眉清目秀,娴静秀气。只是今朝再回故乡看到的,又是怎样呢?
“我”看到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曾经印象中那样美丽娴静的一个人变成这般模样,换作谁都会惊愕的吧。尤其是“圆规”的描写让人觉得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很是让人不舒服,很有一副刻薄尖酸相,让人不愿亲近。
虽然人会变老是客观事实,只是鲁迅的这段描写明显是带有“讽刺意味”的,那就说明很大程度上还是“相由心生”。而且,就不说看待别人会“相由心生”,对于个人来说,一个人的气质也会改变一个人的相貌。
当遇到一个人品拙劣的人的时候,就算她在自己的脸上搽了多少胭脂粉,在“相由心生”的人那里,她依旧是丑陋的。反之,素颜的也是美丽亲切的。
那杨二嫂究竟是什么“相”让人这么厌恶呢?
杨二嫂出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是一种尖利的怪声大叫:“哈!这模样了!胡子这么长了!”
声音其实也是一个人形象的标志。要是还没见着这个人就听到阴阳怪气的声音,肯定就会因为不舒服产生一些反感。
然后杨二嫂见“我”对她一脸愕然的样子,就用对“我”的热情,假装亲热地套近乎来鄙夷“我”的“贵人多忘事”。
其实,一个跟你不怎么熟的人偏要跟你套近乎已经让你觉得很不自在了。再说只是小时候抱过,你又怎么要求一个孩子去记住他小时候见过的人呢?难道要对所有说“抱过自己”的人都感恩戴德吗?这就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了。
当然,最令人反感的还是杨二嫂贪图小便宜,势利这一点,真是绝了!
首先她说“我”阔了。然后一面愤愤地回转身,一面絮絮地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出去了。
还有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杨二嫂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个碗碟来。议论之后,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说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一齐搬回家里去。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自己很以为功。
便拿了那狗气杀(这是一种养鸡的器具,木盘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狗却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低的小脚,竟跑得这样快。
关键她自己贪图小便宜还不算,还怪罪上闰土也有这种心思。这就是更令人觉得可气的一面了。这就是很多非常自私狭隘的人的想法。正是因为自己有那种“自私”、“狭隘”的想法,然后为了自己说服自己想法的合理性,就理所应当地觉得别人也是跟自己一样的。
这么想就更加能使自己认可自己做法的合理性。也许一开始还有的一些羞耻心也在日积月累的自欺欺人中变成了理所应当。
但杨二嫂的最可悲之处是故乡中有一群“杨二嫂们”,这就由个人到群体,反映了一个社会现象了。
现在很多人的同学聚会也发现以前的有些甚至是“校花”级别的女同学被岁月摧残成了霜打的茄子。相貌气质什么的全都变了。
有些人重视物质而忽视了精神的充实,使得精神世界逐渐麻木。但这,恰恰是最悲哀可怕的事情。那些人为什么甚至可能成为“帮闲”?因为那些人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就整天算计着如何贪图小便宜,如何议论着别人的家长里短,如何散布谣言去颠倒是非黑白。
那些人自己家里的事情都管不好还喜欢“关心”别人,三个人凑在一起就可以出一台戏。而最令人讨厌的是,因为那些人自己的无聊使得别人家出现家庭矛盾裂痕,因为听闻了某些风言风语。而很多散布谣言的成功者的成功之处正在于人们的一种心理是:有时候宁可相信别人传播的自家人的谣言而不肯相信自家人,甚至是不肯相信枕边人。
所以说,杨二嫂们,可怜可气可恨又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