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我童年时光里是我最不愿提起的人。那时我很讨厌他,但现在我爱他。
父亲永远顶着蓬松的头发,像一堆杂草,他很少洗头发,胡子拉碴,是人们心中最邋遢的人。文化水平止于小学四年级,是兄弟姐妹中最大的一个,在19岁时便已结婚,这种现象在当时的农村很常见。母亲也是家里最大的一个,听说父亲送东西到外公家后母亲与父亲的亲事就成了。
我是家里第五个孩子,也是最小的孩子,因为计划生育和家境贫寒父母从小就把除了哥哥外的我们四姐妹留在了外公家,在外公家生活的日子只有模糊的记忆,偶尔听三个姐姐说起,只记得当父母回家站在我面前时我哇的一声哭了。
父亲继续外出打工,我们兄妹姐妹几个由母亲独自扶养。母亲很辛苦,或许因为穷吧,那时的母亲受了很多的白眼很鄙视,亲戚也不咋往来。母亲一个人独自撑起了我们的一片天,姐姐们也很懂事,别的小孩读书回来就做作业,而姐姐们读书放学后便直奔田地,帮母亲干活。
每到开学是我最开心的,因为只有那时候才会有新衣服穿。还记得小学时我会故意把自己弄感冒,那样母亲就会带我去打针,打针后就会有糖吃。有一次父亲往家里寄来了一封信,那时候电话还没普及,我不懂,但母亲很开心,虽然看不懂,好像正在念书的大姐念的吧,记忆有点模糊了,总之那封信带给我们很多回忆,全家还去照了全家福寄给父亲。后来听说父亲要回来了,那时的我是忐忑的,既有开心也有陌生,那时的我对父亲这个词太模糊了,对这个也很模糊,当父亲背着包走进房门,我和三个姐姐都往外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是个很奇怪的感觉。
父亲从此便留在了家里,母亲也不在对我们说想念父亲,取而代之的是父亲彻夜不归赌博输钱和父亲与母亲无休止的争吵。记忆中小学到初中每一次回家父母都会争吵,听他们吵架这像是成了我每天必备的功课。
初三那年父亲买了摩托车,每次父亲都说要接我放上学,我不肯,每天放学都和同学一起步行回家。兴许我骨子里是讨厌他的吧。初三我励志要去最远的地方读书,离家远远的。
中考后我成功了,去了离家最远的高中上学。家人都替我开心,我也很开心。离家那天,母亲送的我,父亲再一次外出了。母亲送我上大巴车,反复上车嘱咐我要小心,要注意安全,一句话重复了好多次,问我想吃啥,总怕我饿着,其实我已经有很多东西了,巴车开动,母亲反复回头看我,最后下了车,因为我坐的位置靠近车窗,母亲太矮,她努力垫脚靠进我,伸长手递给我她从不买的饮料,我看着她慌张的神情和脸上的皱纹,鼻子突然很酸,这是我的母亲呢,是我的母亲啊。再回首,是啊,母亲已经老了呢。巴车开动,我看着她看着我离去,我看着她渐渐消失在尽头。
高二寒假回家,大雪封路,巴车一路颠簸到晚上十二点都没到家,父亲已经再次回家并买了一辆三轮车卖烤土豆,听说我回家便一直在街上等我接我回家,那天寒风刺骨,大雪纷飞。路况已经不允许巴车经过了,所以我们一行人不得不步行三个小时到我们乡的集市上,那时的父亲还在街上等我。走了三十分钟后父亲开着他的三轮车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载着我,我们一路无言,我很想和他说话,但不知从何说起,因为是三轮车,没有挡风玻璃,他叫我靠近一点,其实他开车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这时我仔细的观察了面前这个男人,他还是那么邋遢,但脸上布满了岁月的伤痕和时间带给他的成熟,此时他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小小的太阳,我告诉自己,这是我父亲,这是我的----父亲!
大雪纷飞,寒风刺骨,但我不冷!
我想起了母亲早起为我做早点的身影,想起了父亲的双手!我是幸福的!
父亲母亲,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