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封信

亲爱的朋友,

  祝好!刚刚吃完胡辣汤和水煎包,给你写信。

  先前曾跟你提起自己在上的公开课《秦始皇》,距离第二份作业的due day还有四天,我却什么都还没有写。作业的要求是选择一位中国史上的人物,不限时代,为他设计一份简历表,需要在有限的版面上,介绍该位历史人物的生平,事迹,或者其他有趣或重要的事情。

  我想了想,中国五千年的历史,其中历史人物多如星辰,然而我对这些人的印象都只有教科书上的那几句介绍,最后我选择了项羽,所以上个星期借了《史记》之后,就开始读《项羽本纪》。为什么会选择项羽呢,我其实不太清楚,是受《霸王别姬》的影响吗,是受《鸿门宴》里冯绍峰帅气扮相的影响吗,还是受蒋勋的《孤独六讲》里谈及他与革命孤独的影响吗?我不知道。

  老师上课时常说,我们读历史,要学会掩书思考,如果那时那刻的人是我,我会怎么做?

  昨晚和同学聊天,突然问我说,如果我是项羽,在逃到乌江时,我会怎么办?我突然愣住了,因为我想,如果我是项羽的话,恐怕也是不愿意东渡乌江,恐自己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我觉得那一刻我突然很能理解项羽,就好像他在我心目中活了过来,不再是纸上单单的两个字,也不只是史书里的西楚霸王。

  我对自己一直抱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期望,期望我能够事事出色,期望我能够事事成功而非失败。先前读《为什么我老是爱拖延》这本书的时候,读到拖延的根源是来自于自己的压力:我必需做得完美;我做每件事都应该轻而易举,不费力气;什么也不做,要比冒失败的风险更为安全;没有什么是我无法做到的;如果不能够把事情做好,那么它根本不值得去做。我一边读着,一边觉得每一句话都是在说自己。

  我一边说着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内心深处却总是在意的。我是不是这件事情做得不够好,说错了话别人会不会讨厌我?所以我害怕认识新的朋友,也同样害怕与不熟的人交谈;我想我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因为我害怕展露出过多的自己在他人的目光之下,这种感觉就好像赤身裸体地走在大街上,因此也可推断出我大概是无法参加类似无裤日的游行。

  电影课上老师总是说所有的创作都是来自于自我,所有你想讲的故事都与你自己有关,就好像所有的树木都要在你这片土壤上生根发芽。我做不到,我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我不愿将自己展现在他人的面前,所以我总是试图去拍摄别人的故事,去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所以当我看到其他同学所拍摄的电影里,我很震惊,那种浓烈的情感突破了朴实的摄影镜头将我包围,创作者是痛苦的,所以它也是痛苦的,创作者是真实,所以它也是真实的。

  我很羡慕。

  我觉得自己潜意识里大概是认为,如果他人知道了真实的我,就不会喜欢我了。

  我很喜欢项羽四面楚歌时作的那首垓下诗,我想在那个时候项羽恐怕已经意识到自己要失败了,四面楚歌起,他披衣而起,在军帐中喝酒,一边喝酒一边唱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他唱了好几遍,身旁的美人虞姬也跟着他一起唱,项羽泣数行下。

   一直都很喜欢今何在的《悟空传》,喜欢他写“人生最有价值的时刻,不是最后的功成名就,而是对未来正充满期待与不安之时”,喜欢他写“成败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你去追求理想时你就会明白,你很可能不会成功。最关键就在于,当你深知这一点时,你还要不要去追求。”,喜欢他写“我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喜欢他在《悟空传》序的最后一段引用的歌词:

  如果失去是苦,你还怕不怕付出

  如果坠落是苦,你还要不要幸福

  如果迷乱是苦,该开始还是结束

  如果追求是苦,这是坚强还是执迷不悟

  祝一切都好!

  七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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