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我从图书馆离开了，迷迷糊糊就坐上了地铁，又迷迷糊糊到了前门，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前门还是没有变，还像从前那样人来人往，还像从前那样热热闹闹，还像从前那样老样子。我看见前面围绕的人群，跑上前去，并未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我没有看到他，也没有找到他，我有种预感，知道我们可能再也无法相遇，再也无法相见。
说来我也不相信，是我亲手把我喜欢的人爱的人双手推了出去。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回那个男人了，再也找不回那个有文艺范儿的男青年了。
就这样，我放弃了他，放弃了找他回来，放弃了让他回到我身边的想法。我开始工作，拼命的工作，一天到晚的加班，就连周末我也不放过自己，每次我回到家都十一点了。我怕自己一旦闲下来就会像海潮一样思念来回的跑来跑去，像钟摆一样晃来晃去，眼睛里，心里都摆脱不了他的眼神，脸庞，笑容，还有他说过的冷笑话。
人就是这样，总在失去后才懂珍惜。迟来的深情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自己把自己埋了。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八月份的时候，我去看海，去的青岛，一个人坐的高铁，一个人订好住宿。本来要和朋友一起去的，我担心自己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就自己去了。
我去了人们说的栈桥，也看了海上的轮船，还坐了一圈游轮，海风吹着我的脸庞，我的身心，我感觉自己随风飘了起来，飘飘扬扬，我的长发在空中肆意飞舞，不受任何约束控制，它想往东就往东，它想往西就往西，我也不梳理它，我觉得我现在一定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女鬼，可我更喜欢它也能够自由自在，也有属于自己的时刻，也有得到解放的轻松。我感觉我明白了一些，开始懂了父亲的选择，不太完全懂，但是懂了一点点，我想我父亲离开，大概就是向往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那种随性洒脱的生活，我才明白，所谓的远方指的是什么。我拍了好多照片，游轮，浪花，海潮，还有退潮时我捡到的指甲盖大小的贝壳，我把它拿到太阳底下，太阳把它照的透明无比，有那么一瞬间，我特别羡慕我手中的小贝壳，它很透明，死了也很透明。我不知道它死了有多久，也不知道它身前真正的样子，究竟发生了哪些事，不过我相信，也愿意相信，它生前一定活的很通透，也很透明。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纯粹，算不算活的很简单，很自我，很洒脱，很任性，很透明。我想，不管是不是，现在它就在我的手里，在我的眼里，在太阳底下，它很简单，也很纯粹，它就是一个小贝壳，很小很小的一个贝壳，一点也不起眼，我想不管它体积有多大重量有多大，它都活了一生，都见识了大家都见识的天高地厚，山高水阔，它的一生应该也很精彩，很美丽，很炫，很酷。我拿着小贝壳在太阳底下看了很久很久，我领悟了一些东西，生命里看不到的一些东西。
风送到我耳畔一阵阵铃声般清脆悦耳的笑声，回头一看，我看见六七个男男女女埋一个男人，大家围在男人周围，四面八方围城一个圈，纷纷往上撒沙子，那个男人已经埋了一大半，已经埋到了肩膀，手也没法动，露出的部分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浪花打过来，我都替他紧张，生怕海浪把他吃了。他的同伴都大笑起来，笑的弯着腰，笑的合不拢嘴，笑的睁不开眼睛，笑的捂着肚子，只喊笑的肚子疼，有的笑的蹲在了沙滩上，有的笑的前仰后合，整个沙滩放眼望去，就属她们几个玩的最开心，笑声最响亮。他们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一样大，可他们一个个却笑的像孩子，无比快乐，单纯，天真。我觉得这就是自在，洒脱，真性情。
我看着他们打闹在一起，就想到了自己。这个时候，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孤单，也没觉得自己落寞，更多的是，风把他们的快乐传给了我，传染给我一种自在，洒脱，安心的心境。我想到了他，如果他在我身边就好了，我和他什么也不坐，我们就坐在沙滩上，相依相偎，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给我一个有安全感的信赖的臂膀，我们看着浪花一朵朵，扑向我们，迎接我们的到来。
我不由地笑了，开心的笑了，就像他就在我身边一样，我双臂抱在一起，坐在沙滩上，双臂放在腿上，我感觉到了他在拥抱我，在对我笑，给我一个很舒服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笑声不见，回头一看，他们并排坐在沙滩上，面朝大海，我以为他们走了。一个男生跑到我面前，让我去给他们拍合照，我给他们拍了六七张，一张面朝大海，就能春暖花开，一张背朝大海，留下一排长长的背影，一张他们站在海里跳起来，后面正好浪花扑过来，形成了一面浪花似的的背景墙。他们看了一遍我拍的照片，纷纷竖起大拇指，说我拍照技术非常不错，让他们留下了宝贵的记忆，最后他们也把我拉进去，让我和他们拍了一张集体大头照。我竟然和他们以这样奇特的方式成了朋友，互留了微信。
他们问我一个人吗，我点了点头，又问了问我在青岛呆几天，我说三天，他们激动地说我们也是三天，他们邀请我加入他们的小团体，最后我同意了。
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跟他们在一起也可以。我很少说话，只听他们说话，他们开始以为我难为情不好意思开口说话，其实，我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我并没有什么要说的话。他们说一看我就不爱说话，属于高冷范儿，不太容易接近，这句话确实惊讶到了我，我急忙摇头，说我很接地气，我是一个很接地气很接地气的一个人，就是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开始有些不太适应。
他们拍完照并没有走，而是坐在海滩上说等着看落日余晖，看夕阳西下。我最喜欢早晨八点的太阳，从未觉得落下去的太阳有什么好看的，既然自愿加入他们的队伍，我也不好说什么。
自从我见了大海的落日时，我再也不觉得早晨的太阳美丽。大海的落日，更壮观，更摄人心魄，更让人心生钦佩，心灵仿佛得到一次洗礼，对生命有了不一样的感悟。原来，夕阳可以这样壮观、美丽、耀眼，魅力四射。夕阳下的大海成了金黄色，人们的脸成了金黄色，还带着一种神圣。沙滩也成了金黄色，这下成了金子一般闪闪发光，天空也从海蓝色变成金黄色，仿佛空气也成了金黄色，每次呼吸都带着一种壮观的感觉。我觉得自己耀眼起来，明亮起来，动人起来，仿佛我也成了那金黄色光芒的一缕光。
我再也不苦恼自己一无所有，再也不觉得自己身处困境，再也不觉得自己看不到希望，看不到远方，看不到光明。
除了悄悄拔尖生长，我再无任何炫耀的资本，要什么没什么，没什么要什么。像我这个年纪，丈夫有了，家有了，孩子也小学毕业了。我依然孤单一人，可是我不怕了，谁说老年可怕，谁说老年一无所成。不信，你看，夕阳是当之无愧的神话！我爱朝阳，更爱夕阳！可能，我真的成长了，成熟了，也越能够睿智的看待问题和生活！而不是理智，更多的是情感教会了我很多很多东西！
我加入他们的小团体后，他们每个人很照顾我，可能觉得我一个人有点可怜，也可能觉得我不怎么说话，不管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很主动地带着我，讨论某一件事情的看法，他们也会不忘地问我的看法。他们实在太好了，太贴心了。我感到浓浓的关心和照顾，仔细想来，我真的很幸运碰见他们。我们一起吃龙虾，鱿鱼，烤得的串串。虽然我不太喜欢吃海鲜，可是我吃了一次鱿鱼丝，就爱上了鱿鱼丝。我没想到鱿鱼丝那么好吃，甚至我离开的青岛的时候，带了一大包特产鱿鱼丝，整整买了五斤。我一个人吃当然吃不完，我给同事分了一部分，给家里邮寄了一部分，还剩了一部分。我看着剩下的鱿鱼丝，心里明白剩下的这些鱿鱼丝最想送给的人是谁。
如果这个时候，他给我打一个电话，可能我就会牢牢的把握住他，再也不让他从我身边溜走。可是，我没有这个机会，机会不会一直光顾我这个不知道珍惜的人，机会只有一次，机会只会光顾那些时刻准备的人，只会光顾那些准备了上千万次的人。
在那次青岛旅行结束后，我和里面的一个叫赵晓光的男生一直保持联系。当时，他特别关照我，不管做什么都主动带上我，他和我不在一个城市，我在北京，他在洛阳。作为成年人，尤其是大龄单身女青年，我还是有一种直觉，那就是他对我有意思。无事献殷勤，大家都不小了，心知肚明，只是他不说，我也不好主动问。我对他的印象很好，但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感，更多的是，他给我一种大哥哥的感觉。他人很好，很善良，面相上看，一看就是个善良的人。但是我从来不欺负善良的人，也不利用欺骗他们的善良，我觉得那样做有背于自己的良心。
有次，他给我打电话问我对他的印象如何，他这个问题一下难住了我，让我不知所措。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字眼，我看的那些书，那些词语，全跑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见我不说话，自我调侃：“我在你心目中地位就那么低，人品那么差，不至于吧？”他说完哈哈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让我听来，特别讽刺，特别嘲笑，好像讽刺的那个人就是我，嘲笑的那个人也是我。气氛一下尴尬起来，我决定如实回答，我说：“对不起，我刚失恋，还没从失恋中走出来。”我知道他问我的那句话的意思，虽然他不挑明，但是我不想欺骗他，更不想伤害他，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把我的实际情况说出来，把我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说出来我会好受些，他也会好受些。他说他看出来了，早就看出来了，从我当时的状态，一言一行中就看出来我心事沉沉，他就知道我一个人去看海一定是有原因的，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聪明，只能我的所有的心情全挂在脸上，心里高兴脸上就高兴，心里难过脸上就难过。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来不藏着掖着，他说他喜欢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让他有安全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问我什么时候去洛阳找他玩，我还没做好准备，目前来说，我可能需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去找他，那个时候我就是我真正的自己，心里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一个人。我觉得那样我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他负责。我不可能跟一个人在一起，心不在焉。他问我在北京哪里，我说我在北五环边上，他也没再说什么。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
九月底的时候，眼看就要国庆十一，我已经买好了回老家的票。如果不出任何意外，我就回老家了，因为每年国庆正好赶上秋收，我都会回家下地干活掰玉米。这次，也不例外。凡事总有例外的时候，而且意外总是不经意间说来就来，连准备都没有。
下班的时候，我正要坐公交回家。赵晓光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的声音很平静，特别特别平静，他说他来北京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惊讶地说真的假的，他这才笑起来，笑着说真的，我现在在北京站，我本来下午两点就到了，一想你还没下班就没给你打电话。我告诉他让他在哪儿等我，我去接他。他不让我接他，说告诉他一个地址，他直接找我，省的我来回跑，我感觉他说的那样坚定，就把地址告诉了他，他挂电话时，我急忙问他订好酒店了没，他笑着说：“你别管了，我都自己安排好了。”我说：“你没安排好，我给你找住的酒店。”他不让我费心了，说来之前在网上查好了，也订了住的地方。我问他订的哪儿的酒店，他说他订的北五环附近的一家酒店，在清河附近，还问离我住的地方远不远。
我没想到他这么雷厉风行，说来就来，更没想到他来的这么仓促，我真的没有任何防备，连准备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逼婚的感觉，可我又不能不见他。
我们说好了见面的地方，其实，我想让他先回他订的酒店，把行李放下，可他说他只带了一个背包。
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自从上次一别，我们再也没有见面。他比上次黑了瘦了。他见了我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连想都没来得及，他就抱住我，还抱起我转了几圈，我急忙挣扎着要下来，他抱着我不松手，说：“别人都看着呢！”他把我放下来，说：“丫头，好久不见！”他从来不叫我的名字，其实我和他同岁，生月还比他大三个月，他叫我丫头，我就让他叫我姐，他说我倚老卖老，说我就是小屁孩总把自己看成七老八十，少年老成。我被他说的忍不住笑了，被他说服了，说：“随你吧，反正就是一个称呼，也没什么！”他没来北京之前，我们经常煲电话粥，就像情侣一样。有时候，我挺讨厌这样的状态，告诉他以后不要他再联系我，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我对他没恶意，也没有故意针对他，更没有为难他，我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和他相处，以及以后可能要出现的不可预料的结果。既然这样，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拖着他，更不想连累他，伤害他。谁知道他直接来了，连声招呼也不打。我心里觉得很别扭，想生气也没法生气，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我觉得我很被动，很无奈，也很无力。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高兴，让自己看起来很惊喜他来找我。我发现骗人真的是一件技术含量超高的活儿，尤其考验人的心，说谎话时的表情，神态，可能一个人说谎，举手投足间都能透出说谎的本质。
我相信他那么一个聪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情绪，只不过他不说破，我也不说破，这样大家也还能维持最起码的脸面，尊严，还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就还能做朋友。
我忘了，成年的男女怎么会有纯洁的友谊，谁都不傻，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我更忘了，男女之间的感情最忌讳拖拖拉拉，磨磨唧唧，不说破也不挑明，这样不仅伤害自己，更伤害了别人。
既然他专门找我来了，我也不能太带样子，给他甩脸色，所以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很惊喜。
我带着他去附近的商场吃饭，吃的烤鱼。这家烤鱼在附近特别有名，很多人慕名而来。
我们边吃饭边聊起上次一起玩的那几个人。他说里面有个女孩没多久就结婚了。我记得那个女孩儿很小，看起来最大也不过二十出头，而且她也很漂亮，没想到，她会那么早就结婚。他说是啊，谁都没想到她那么快，更没想到她年纪小主意却那么正。他又神秘地对一笑，说她婚礼敬酒时有一句话要告诉我。我说什么话，他说他不说，我说你说。他问我是不是特别想知道。我隐隐约约知道了，急忙说，算了，别说了，有些话说出来就变味儿了。他低下头，问我是不是猜出什么了，我说我猜她肯定让我早点结婚。他笑了一下，说已经猜对了一半。我说另一半呢。他看着我说，她说我们俩特别合适，希望我追你，把你追到手。我不知道说什么，但我却觉得怪怪的，“你是因为听她的话才追我的？”“不是这个意思，自从见了你第一次我就想追你，但是我不敢，我觉得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自嘲一笑，“可是她鼓励我，让我大胆的去做，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反正努力了也不后悔，总比什么不做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如果我追你，你同意吗？”“不同意！”我干脆利落的，看着他的眼睛回答。气氛一下降到冰点，他没想到我会这么不给他面子，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连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过了不知多久，他笑着说：“我早就猜出来了！”
我从他的笑里读到另一种意思，我感觉眼前的他就像前不久的那个我，特别无助，特别无奈，特别无力。仿佛这就是轮回，上次是我，这次是他，下次是另一个我，再下次是另一个他。我觉得我们很像，很像，不仅人很像，就连命运也很像。我觉得我并不比他有多好，反而我觉得我和他特别可怜，都是可怜的人。相对来说，他比我勇敢，他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敢说真话，可我却在喜欢的人面前不敢说真话。我活的还不如他，一点也不如他。
我以为我的一句不同意就能吓退他，把他吓走，第二天就离开北京。可我没想到，他竟然陪了我一个星期。他不知道那时候我正面临失业，面临被辞退的窘况。不幸地是，他来的第二天，我就被公司以工作不合格为由辞退了，我当时想自杀的心都有了。我怎么会被人辞退呢，我工作那么拼命，是，是工作中有些小瑕疵，可也不能直接否定我所有的劳动成果吧。我很不服，心里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办，我感觉我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替人数钱。我把我的处境告诉了他，他让我走劳动仲裁，可是我又担心自己搞不定，他就在网上帮我查了仲裁处的电话，还帮我主张我的劳动权益。我失业了，可是我一天不上班心就慌，没有安全感。毕竟北京每天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哪样也少不了。他每天就陪着我四处面试，陪我跑了五天。他给我导好路线，给我带路，给我买票，只要我跟着他走就行了。说实话，我心里特别感激他。
有次回去的时候，我在地铁上睡着了，躺在他的肩膀上，睡了一路。他为了不打断我睡觉，就带着我做了一圈地铁，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转了一圈。我问他怎么不叫醒我，他笑着说看我这么累，就想让我好好睡一觉。
我当时泪刷的一下，说出来就出来了，止都止不住。他问我怎么哭了，我说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么温暖这么感动的话。他说我傻丫头，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这次，我没有挣扎，我觉得他是一个好男人，将来也是一个好丈夫，更是一个好爸爸。他身上没有那种文艺范儿，却有一种让人安心踏实的感觉。我想那个女孩嫁给他，他一定把她保护的好好的，照顾的也很周到。我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找这样一个人吗，现在老天就让他站在我眼前，让我好好珍惜。可是，时间不对了，出场先后顺序不对了。我心里已经有别人了，容不下第二个人了。如果他早点出现就好了，早点出现说不定我就毫不犹豫地嫁给他了。可是，现在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心里的容量太小了，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这辈子可能再不会容下第二个人。我不能图他对我一味的好，我就把他害了。
出地铁的时候，他一直牵着我的手，牵的紧紧的，生怕我走丢。通过几天的短暂相处，我真的发现他人特别适合做丈夫，将来肯定顾家，顾老人孩子。我们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打破美好的氛围。走到他订的房间，他打开门，我没有跟进去。他让我进去，我站在门口。他问我什么意思，我说我还没做好准备接受一段新恋情。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可以哄哄我高兴，可以说一句骗我的话，我不会在乎真假，至少我还能看到一线希望，可你却只说真话，把我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把我的心里的一团热火一下浇灭了。”
“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么一句话，只有这句话能让我心里好受些。可是，我说这句话，更是伤了他的心。我这才明白，当一个女人不爱一个男人时，就算男人千里迢迢，越过千山万水，来到自己面前时，不爱还是不爱。爱不是感动，更不是委曲求全。当时许远方找我时，只不过横穿了一个北京城，我却觉得他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走来，跋山涉水，如果我不答应见他，我就是对不住他的千里奔波。可许远方和赵晓光相比，差的太远了。当时我给了许远方一个机会，现在却不愿给赵晓光一个机会。我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时候，我就对许远方有了爱意，只是我自己不知道对他的爱是不是真的。现在对比，结果一目了然。这样一想，我觉得特别对不住赵晓光。我不想让赵晓光白跑一趟，更不想让他空手而归，更不想欠他的人情。
赵晓光没有说话，他走到阳台，给我一个背影，站在那里看着窗外。
这次，他没有请我进去，我自己走了进去，把门关上。我慢慢向赵晓光走去，我知道赵晓光明天就走了，他这一走，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可能永远两地相隔。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我不想给他留下遗憾，我更不想让他带着遗憾离开北京。赵晓光没有回头看我，却像后脑勺有一双眼睛看见我进来，说：“你怎么又进来了？你不是不进来吗？”我从后面双手抱住他，他明显的身体一颤，我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我说：“你要了我吧！”话刚说完，他就转回身来，他先吻了我，我回应了他。我们吻的很激烈，就像水与火不相容，又像水与火很想融为一体。我们从窗台处吻到墙壁上，又从墙壁上吻到床上，我觉得我失去了理智，他也失去了理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觉得我像死了，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没有感情，也没有知觉，他突然停了下来，他见我满脸的泪水，深情地看着我说：“你怎么哭了？你是为谁哭的？为我，还是为他？”我抱住他，继续吻他，他拒绝了我。他站起来，背对着我，说：“你把我当成了谁，狗，猫，还是被你玩弄的宠物，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感受，我也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他的情绪很激动，说：“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他，是不是？”他转过身来质问我一句。我躺在床上，任凭泪水模糊我的眼睛，视线，天花板，所有的所有在我眼睛里都模糊不清，就连他也模糊不清，他变成了两个人，又变成四个人，后来变成八个人，最后我看不清他的脸，连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了。他一会儿是许远方，一会儿是赵晓光。我分不清在我眼前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我想喊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喊谁的名字。
“你走吧！”他慢慢开口说到。
我从床上坐起来，走到门口，他忽然叫住我，说：“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一秒钟？”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在他面前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的脱，我觉得这是我回报他爱我的唯一方法，也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了断，更是我证明有没有爱过他，我不说话，我用行动说话。我赤身裸体地出现在他眼前，他没有看我一眼，从我面前直接走过去，甩门离去。我听见门“砰！”的一声合上，不由打了个冷战，他走了，一声不吭地走了。我真是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原来他连正眼也不看我一眼。我觉得羞耻极了，他一定瞧不起我，一定心里想我竟然是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人不是说男人从来不拒绝主动送上门的女人吗，不是不拒绝投怀送抱的女人吗，为什么他不要了我，为什么他弃我而去。看来，我真的太自以为是了，真的觉得自己在他心目中地位很高。他连碰我都不想碰我，我真的高估了自己。我抱着衣服放声大哭起来。那一刻，我特别希望他要了我，这样我觉得我再也不会欠他的了，我和他两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