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两部经典的大师级文艺作品来进行比较并非要表达我是大师,只是我对这两部作品情有独钟,而且小有揣摩,所以就撰写了以下的心得。
我总认为,电影《毕业生》受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影响颇深,无论在作品的风格上,还是在叙述的手法上,《毕业生》都或多或少地参杂了塞林格《麦》小说里的那种味道,那种感觉。
《麦》是我迄今为止全球范围内看过的最为出色和经典的第一人称叙述类小说,小说之成功在艺术上已是一巅峰,难怪风靡至今仍有拥戴相继追捧。小说以美国上世纪50年代经济大萧条背景下的年轻人为叙述点,描写了主人公霍尔顿被勒令退学后三天三夜里的荒诞经历,成功地铺张出当时美国的社会万象图。如果换成一个非一流的作家,哪管他文笔再怎么精妙老道,想必这小说的质量一定会是大大折扣的,但是J.D.塞林格做到了这一点,他用富涵自身特点的文笔为我们将这个故事娓娓道来,让人一点都不觉得厌烦,这就好比是许多水平差不多的作家在揉同样的面粉,有的作家只能把面粉揉到能下面能吃着有味,可是塞林格却将面粉揉得十分精道,让人嚼着有劲,又味美汤鲜。有人说艺术作品就是天机,一个艺术工作者即便得到了一个极好的灵感或创意,也未必能把它铺张和发挥好。
小说《麦》成功发行后,引起了全社会的极大反响,主人公叛逆、荒诞不经、玩世不恭、满口粗话的性格和作风使大量的学生父母纷纷谈《麦》色变,之后,美国的学校阻止学生阅读《麦》,美国的一些图书馆将《麦》列为禁书,但是经过时间的考验,大多数中学和高等学校都把《麦》列为必读的课外读物,许多公共学校还以《麦》为教材,美国的社会学家大为·里斯曼在哈佛大学开设的社会学课程《美国的社会结构和性质》中,指定《麦》为必修读物。对于小说的作者来说,这是以一种荣耀,对于小说的读者来说,这更是一件莫大的幸事。《麦》自出版发行后至今影响不衰的最大原因,其一为小说作者塞林格创造了一种新颖的艺术风格,有效地吸引了大量的年轻读者,其二,为塞林格对当时的美国社会的一个横 切 面作了大量深刻到位的剖析,精心雕琢出了美国历史上的一部伟大的作品。更是由于同时期出版的一些其他文艺作品,如杰克·凯鲁亚克的长篇小说《在路上》,艾伦·金斯堡的《嚎叫》和威廉·博罗斯的《裸体午餐》等,作品大都描述了相同历史背景下(二战后)的相似人物,传达了相似的氛围和普世价值观,使得文化研究者们给当时那代美国年轻人定位成了“垮掉的一代”(主要是文学流派上的一个称谓)。当时的美国年轻人颓废、绝望、厌世、对社会的不满,可能,塞林格正是抓住了这一点美国年轻人的共性,从而在小说中传达主人公的理想是想当一名麦田里的守望者,经历过一些事后,他想开了,他决计前往当时的美国西部,但是最后,他不得不病倒在精神病院里。一个反英雄人物形象能在读者心目中逗留这么长的时间,在我看来,塞林格笔下的霍尔顿是比较经典的一个。
同样,《毕业生》里所塑造的男主人公本·杰明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反英雄人物,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子,但跟她出去的时候若即若离,有一搭没一搭的,令常人无法理解的是,他还同时与女孩子的母亲幽会私通,但是最后为了挽回他爱的那个女孩子的心,还是在她结婚的那天把她从教堂里抢了出来,这样离经叛道的人物形象即便放到现在的美国,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尽管,他是一个正宗的美国名牌大学毕业生。
电影《毕业生》改编自一部同名小说,我之所以说《毕业生》模仿了《麦》的风格和叙述,是因为影片中大量的情节设计验证了这一点。两部作品同样塑造了那类美国中产家庭里孩子的短暂命运,揭示了他们彷徨、苦闷、无聊的精神世界,况且两个主人公都有点神经质。在故事设计上,《麦》则更加注重对当时社会现象的描写,两部作品一开始,都是有过火车站的情节设计的,到中间,都不例外地描写到了当时的宾馆,和宾馆里普遍进行着的勾当。之后,还有关于爱情、亲情和友情的探讨,只是在处理手法上表现得不一样,但是内里的心理描写和台词描写,都将作者的创作功夫展露得淋漓尽致。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对于其他人物刻画不多的艺术作品来说,氛围的渲染和描写对象心境的传达,都是非常必要的,而两部作品所要表现的这些,却又是那么的相似,如出一辙。正因为有如此众多的相似之处,致使我在听《毕业生》的主题曲《寂静之声》时常常会不自觉地联想到《麦》,以及里面的情节,只不过,出于年代的关系,塞林格笔下的霍尔顿彻底地垮掉了,而《毕业生》里的本·杰明却因为爱情而似乎获得了新生,可能前者只是个16、7岁的初中生的缘故,而后者却已经是长他好几辈的毕业生了。倘若再深入下去、细细分析就会发现,作者所要展示的逻辑就在于他们渴望自由、渴望爱,却找不到适合他们的恰如其分的自由以及爱,这个逻辑,同样适用于当下的中国教育界和中国学子们,就是在这个“门门通世界”的当下——
令人值得玩味的是,《麦》的中文版译者施咸荣在《麦》一书的序言里预先年轻的读者打了一剂带有政治味的预防针,原文摘抄如下:“我国的青少年生长在社会主义国家,受到党、团河少先队组织的亲切关怀,既有崇高的共产主义理想,又有丰富多彩、朝气蓬勃的精神生活,因此看了像《麦》这样的书,拿自己幸福的生活环境与资本主义的丑恶环境作对比,确能开阔视野,增加知识。当然,如果有个别青少年分不清两种不同的社会制度的界限,不珍惜祖国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竟也盲目崇拜或模仿霍尔顿的思想、举止和言行,那自然是十分错误的了。对此我们也应该有所警惕。”在我看来,这一段话总有些画蛇添足之嫌。施咸荣在序言开篇就花笔力描写了资本主义的万恶,鞭笞了资本主义的过去,就是一笔不提作为作家塞林格的伟大之处,就是一笔不提怎么中国的文学界出不了这样的伟大作品的现状——这样的做法,实在会让现在的读者贻笑大方,因为那些古板的研究者并不知道一个年轻人的普遍心理,现在的年轻人玩酷,就是希望看到你能比他更酷,最好还能像周杰伦那样酷出大名、酷出风格,那就再酷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