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牙套女孩。牙套套住的不光有我的牙,还有我的心。
一年级课间在操场,疯跑疯玩,一个同学一头撞到了我正大笑的嘴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结果就是右侧门牙被撞歪,明显翘起。老爸急急领我去医院,牙医看了看说:不用管,她现在年纪还小,每天用手掰一掰,能纠正过来。老爸说:不用戴牙套么,这个撞的挺严重啊。牙医很坚持:不用不用。于是19岁的我才刚刚开始用牙套和歪牙做斗争,而且这个过程要持续三年,充分证明了:歪牙是没法用手指掰过来的。
今年我21了,牙套不能给我自信的力量,我的手指可以。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朋友,我叫他阿星,我俩一起聊天已经半年多了。网上的我开朗活泼,思维敏捷,和阿星无话不谈,他喜欢我和他聊游戏、聊电影,顺带打情骂俏和些许恶趣味,他开始憧憬着未来我们的奔现,可我还是暗自躲在牙套后面期期艾艾,对牙医的仇恨与日俱增。
个性这种东西真的是很难说,要说是牙套套住我的灵魂未免牵强,毕竟才带了两年,还有一年就胜利在望了,可我内心那个多彩而又遗世孤立的一人世界,对真实外部世界的抵触和恐惧,一直让我惶惶然不可终日。这是病,得治。我太清楚自己了。可我帮不了自己。
阿星比我大4岁,他说想奔现要结婚,可我大学都还没毕业,结婚不适合想要继续深造的我。关于这个想法,我一直没告诉他。我有好多事儿都没告诉他,因为我不想让他太了解我的内心世界,还有我的过去和也许与他无关的未来,他只能看看我的现在,还得是我愿意让他看到的部分。牙套带来的自卑,似乎是在告诉我自己:我没法和其他女孩一样任性地去拥抱生活。
阿星说和我聊天特别舒服,天马行空,就没有我俩不能驾驭的话题。我和他在网上,自我感觉也很放松,无话不谈、妙语连珠,两人对话时常以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告一段落,又以另一个段子开启下一回合的“哈哈哈哈”。我和他从不视频,内里的原因当然还是我的牙套。打字聊天是我的最爱,阿星也就随着我的性子,语音聊天都很少。
阿星是安徽人,我在大西北。我俩是玩游戏认识的,游戏里技术流少年带软妹子打野日久生情的故事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他一直吵吵说要见面,可牙套对我的诅咒似乎才刚刚开始。我们约会在情人节,地点选在西安,我俩都没去过西安,古城魅力对两个心怀忐忑的年轻人来说,兴许能起到缓解作用。
西安。我们约好在一个温泉酒店会面,酒店的自助餐厅古风优雅,可是牙套带给我的不寒而栗却再次深入骨髓,因为我发现原来阿星竟然也戴着牙套?!
他的情况和我不同,他矫正牙齿是因为有些轻微的兜齿,随着年龄的增长牙齿咬合度有点问题,而且矫正期短马上就可以摘掉了。当我发现他也是“牙套一族”时不禁有些沮丧,心里更是过不了那道坎,见了阿星的面我竟一句话说不出来,闷到他简直怀疑人生了。
他问我到底是不是网上那个小优,那个和他彻夜长谈令他开心无比的小优。他人很好的,安慰说我们可以慢慢来,如果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就当我是初次见面不好意思害羞吧。
酒店的餐厅灯火阑珊,夜晚的暮色带着氤氲的意味,逐渐在我们的心头蔓延。阿星凑近我说,咱俩这饭没吃开心,那能不能换个地方再聊聊?我不知所措,只好下意识点了点头。阿星邀请我去他的房间坐坐,进门以后我就越发难堪,牙套带来的恐惧和压抑无以复加,总感觉戴着牙套的自己就像是个怪物,本来颜值尚可的自己在阿星眼里也会瞬间变丑。
阿星其实长相还蛮清秀,牙套很好地修正了他的脸型,言语间自在随意的态度也和网聊时的他相差无几,他向我开心地回忆起了我俩之间的点点滴滴,有那么几次,我还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环境和氛围真的是很微妙的一种东西,在他和我独处的房间里,竟然让人生出些许浪漫的情怀。阿星更加凑近我了,难道他是想要吻我吗……就在我脸红心跳的当口,阿星过来用唇轻触了我的唇尖,随即妙不可言的初吻令我几乎迷醉,我迎合了阿星的轻啜,继而就是两人热烈而又妥帖绵蜜的长吻……
让人甜掉牙的吻并没有让我们的牙被甜掉,也让我俩的牙齿发生着亲密接触,正享受甜丝丝爱意的我们,有那么一刻突然感觉不对劲,是什么情况让我俩瞬间动弹不得了呢?不对!是牙套!
我俩的牙套竟然钩挂在了一起?!我的天!
悲催得毫无疑问,后续的事情也很狗血:两副牙套在我俩的“共同努力”下,越动就钩挂得越紧,完全不允许我们再做任何“解套”的企图。怎么办?打酒店前台电话吧!随后就是俩人一并送医,到了医院牙医采取“丢车保帅”的办法,干脆为阿星提前摘去牙套,我才在后续一系列操作中被成功解救。这剧情,简直尴尬到苍天有泪都不能忍啊!我俩成了新闻人物,为此酒店客房部还特意赠送玫瑰套盒来为我俩“压惊”,唉,也是一言难尽!
“牙套事件”过后,我打算用“壮士断腕”的决心来弃阿星而去。我心里很清楚,这真的是病,严重的心理障碍。更糟的是:我真的失语了。现实生活中,一句话说不出。牙套就是我的命门。线上对阿星也一样,他追问我为什么不能像之前那样和他在网上聊天,哪怕是随便打字说两句话,也许就能有所缓解。可只要我一想起他、一旦面对他,无论线上线下,都不知道该说点啥,我的语言能力对于阿星,完全丧失。
我不是没做过努力,心情平复下来生活中慢慢有所恢复,可我为什么就对阿星啥都说不出来了呢?我是自卑?还是抑郁?应该还是因为“牙套事件”给我带来了面积超大的心理阴影吧!阿星对我这种判若两人的表现也很无奈,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说也许我这是心理性失语,心理疏导后还有希望。但我意识到,这次事件也许要再等一年我摘去牙套,以后彻底淡忘这段经历才能真正平复我受伤的灵魂吧。
于是,往事随风,我这样自揭伤疤的叙述,也可谓忍痛回忆。今后的我还要继续在牙套后面,藏好自己,心中期待摘掉它的那一刻。加油!牙套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