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暗黑边缘
弯月如钩,泛着血红色的光芒,洒在归于平静的食人湖和陷入死寂的沙地上,犹如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痕。
兰根带领小镇的一百多号居民,心急如焚的冲到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灌木丛生的沙地。
沙地上一片狼藉。
沙地上的鸡公车不再是呈弧形一字摆开,而是七倒八歪的杵在那里,几辆鸡公车倒伏在地上,野猴、土拨鼠被困在歪斜在沙地上的铁笼子里,正狂躁不安的游走,嘴里发出刺耳的吱吱吱的哀嚎声。
沙地四处遍布凌乱的脚印,或是人的脚印,或是兽的足印,深深浅浅,杂乱无章,无不默默的向人述说着不久前那场惨烈的打斗。
龙剑脸朝天倒在沙地上,右脚脚踝处有一道清晰的牙印,些许的已经结痂的黑色血渍,小腿肿得像大象腿,全身布满黑气,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龙剑偶尔抽搐的手指,兰根真以为他已经死了。
“龙所还活着。”兰根一面说着,一面俯下身去,试图伸手抱起龙剑。
“千万别动!”同来的一辛看出了端倪,眉毛拧成一字型,“脸罩黑气,龙剑定是中了蛇毒。”
“龙所长中了厉害无比的蛇毒,有谁去采点金银花回来?拜托!”一辛提高嗓门向人群吼道。
“包在老弟身上了。”
人群中,一位头扎白头巾,药农打扮的中年汉子应了一声,拍胸脯打了包票。
“现在怎么办?难道草药可以治蛇毒?”兰根听了,深表怀疑,“还是打120吧。”
“你给我让开。”一辛粗鲁的推开不知所措的兰根,蹲下来脱掉龙剑布满沙土的皮鞋,随即拔出绑在小腿上的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割开龙剑的裤腿。
好家伙,新民饭店的美女老板随身携带管制刀具,意欲何为?看来,平时大大咧咧的一辛姐可不简单。认识那么多年了,真是没看出来呀?
兰根心里嘀咕,虽然一脸错愕,不过他嘴里可什么都没说。龙所长生死关头之际,他可无心他顾。他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拨打了120。
人群屏住呼吸,静静的围在龙剑四周,犹如临时搭建的手术室,或打起熊熊燃烧的火把,或用手电筒,给低头施救的一辛提供照明,照得这方寸之地亮如白昼。
“他的脚被毒蛇咬伤,得马上把毒血放出来。”一辛指着龙剑发黑的踝关节处,借着火把和手电筒的光亮,拨打了120后立即返回来的兰根一眼便看见了不起眼的两个小黑点。
“难道是嘴巴吸?”兰根抿抿发白的嘴唇,扫了一眼一辛,一辛手上那把明晃晃的匕首落入眼里,“还是用你手上的刀子隔开伤口放血?”
一辛干净利落的把匕首插进绑在小腿上的刀鞘里,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去,开始吮吸蛇牙留在龙剑脚踝处的小黑洞,很快吐出一口黑乎乎的毒血,吐掉,复又低头吸起来。如此数下,黑乎乎的毒血渐渐变成鲜红色。
就在这时,扎白头巾的中年汉子采来了一大把金银花,递给一辛。“谢了。”一辛接过金银花,抽出一小撮,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嚼了起来。旋即,她把咬碎的金银花,涂抹在龙剑伤口处,最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简单的包扎好龙剑的伤口。
“让开,快让开!”
随着一声脆脆的呼喊声响起,人群像梳头发似的分开一条线,镇卫生所的刘彦医生和护士林兰抬着一副担架过来了。
“龙剑中了极其厉害的蛇毒,我虽然逼出了蛇毒,涂上了草药,暂时压制了蛇毒,不至于蛇毒攻心。不过,他现在还是昏迷不醒。刘彦,人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许有半点闪失。”
“嗯,一辛姐,放心吧。”刘彦一脸凝重的点点头,“兰警官,过来搭把手。”
兰根随即上前,和一辛、刘彦、林兰把依旧昏迷的龙剑从沙地上抬起了,小心翼翼的放进担架里。还没等兰根开口,人群中就上来两个壮小伙,主动请缨,一前一后抬起了担架。
抬走了受伤的龙剑,兰根从余下的人群里借来一根锄头,逐一砸开了铁笼,放走了关在里面的吱吱作响的小动物。
土拨鼠朝兰根调皮的撅噘嘴,嘴上的触须颤悠悠的抖动不停,似乎在说,“谢了,高个子人类,”随即欢叫着窜进沙地,消失在不远处的矮树丛里。
野猴子竖起薄薄的耳朵,尾巴朝后,身体仿佛弯曲的山脊,伸出瘦瘦的爪子给兰根作了个揖,嘴里发出吱吱的声音,好似在夸下海口,“感谢恩公,放我生路。此去经年,修炼成佛。我若成佛,天下无魔。”随后,它蹦蹦跳跳的朝食人湖湖边跑去了,红屁股隐没在即将破晓的黎明前的黑暗中。
目送土拨鼠和野猴子离开后,兰根收起锄头,和余下的人群一起,快步离开了沙地。
人群离开不久,沙地上空突然起了一阵旋风。旋风卷起沙尘,吹过过稀稀落落的矮树丛,扫过怪石嶙峋的石碓。月光下扬起的沙尘,犹如冒冒失失的从沙地深处钻出来的孤魂野鬼,奋勇的向前冲。
那阵怪风离开后,被水妖遗弃在沙地上的鸡公车,以及车上的铁笼子,变成了一堆堆黑色的石头,轰然倒塌。
就在一辛忙着拯救龙剑垂危的生命时,水蛇蓝欧鹭和河蚌鬼见愁溜回了幽冥深潭,来到阴森森的宫殿,向大王祁复命。
虽然兴师动众,却是空手而回。但是,狡黠的水蛇蓝欧鹭对于失败仅一笔带过,更多的是夸耀手中的红色软鞭使出神出鬼没的乌龙鞭法后,耗掉了龙剑大部分的力气。河蚌鬼见愁更是把凭借蛮力使出的铁锤神功夸到了天上去,差点把牛皮都吹破了。
通体黝黑的通天石柱上,大王祁活动了一下筋骨,缚在身上的玄铁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跪在通天石柱前方的水蛇蓝欧鹭和河蚌鬼见愁生怕大王责罚,内心忐忑不安,不由自主的伏在冰冷的地上,战战兢兢的。
“蓝欧鹭,你冰雪聪明,是本王脑袋瓜最好使的得力干将,本王姑且考考你。”
“嘿嘿,大王英明。”
“先别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听好了:千年来,本王为何会锁在这臭烘烘的深潭之下,当年本王是被何人打败?”
“小的不知。不过据小的推测,大王一定是遭了小人的诡计。以大王的神功,谁人能动大王一根汗毛?”水蛇蓝欧鹭一对小眼睛骨碌碌乱转,不着痕迹的拍了一记主子的马屁。
“哈哈,当年,我自诩武功了得,可是却败在了七公主的一条烂银枪下。今日一战,龙剑所使的正是当年七公主的枪法。当年,七公主仗着精妙绝伦,威力巨大的枪法,弱女子变成了猛龙过江,所向披靡,打得我水族片甲不留,本王也被人类从宝座上掀下来,成了阶下囚。今天的搏杀,龙剑手中的如若不是一根普通的木棍,使得枪法的威力巨减,他手中哪怕换成一条生铁长枪,你们二将纵使有万千本领,也是早败在了龙剑手上,小命不保了。这次尔等虽败犹荣,本王就不追究未能拿回贡品之事了。下去吧。”
两小妖听罢,面面相觑,接话不得,慌忙起身告退,点头哈腰的退出了宫殿。
弯月仍旧泛着淡淡的惨白光芒,孤零零的挂在天边,一脸愁容的俯视苍生。
小镇的长生巷里,地府的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犹如寒风中飘落的两片枯叶,飘然而至。
黑无常一身着黑,头戴一顶黑色的宽高帽,一袭暗沉沉的黑衣,身材矮小,状若武大郎,腰挂一枚黑色的捉鬼令牌,双眼凹陷,酒糟鼻,塌脸堂,如血的长舌垂在血盆大口外,左手持黑色的招魂幡,招魂幡黑色的衬底上浮着一颗白森森的骷髅头,右手擒勾魂抓,手腕上缠绕数圈的冷森森的铁链,在月光下寒光点点。
白无常一身着白,头顶一顶白色细高帽,一袭冷冰冰的白衫,瘦高个子,形似经霜的竹竿,腰悬一块白色的捉鬼令牌,双眼鼓突,细鼻梁,三角脸,瘆人的苍白长舌垂在毫无血色的薄嘴唇上,左手持白色的招魂幡,招魂幡白色的衬底上浮着一颗黑乎乎的骷髅头,右手环抱哭丧棒,棒上的尖刺犹如厉鬼的森然獠牙,月光下泛着幽光。
一黑一白,脸上挂着邪魅的冷笑,衣袂飘飘,脚不沾地,悄无声息的朝镇卫生所的方向飘悠悠而去。
龙泉剑客
二O二O年二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