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生日

《过生日》.jpg

每年的7月8日是我的生日。但是长期以来,每年到了这一天,在我的家里,没有人会记得我的生日,也没有人会关心我的生日。包括我老家的父母、弟妹,以及其他直系亲属的人。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人记得”。比如,自从有了中国移动、支付宝等等的企业后,每年到了我生日这一天,照例会有这些单位的机器人给我发来千篇一律的祝贺词“尊敬的客户,今天是您的生日。祝您生日快乐!”当然,这些单位让机器人给用户发送生日祝福词,其意图无非是想借此虚情来感动人心。但我收到这些祝贺信息,却丝毫感受不到点滴的真情实意,因此自然也感动不起来。
我不知道,像我这样没有家人记得生日,甚至连本人都常常会忘记自己生日的人,在当今社会中所占比例大概会有多少?以我为例,年年月月日日为了生计而奔波忙碌的人,谁会有那种闲情逸致,把自己或家人的生日当作一回事来庆祝?
不过话要说回来,每当我在朋友圈里看到有人晒出他为家人或自己庆生的图文时,我不免又会怀疑;如我这种对待生日的态度是否属于异常?像我这样的人是否会被看重过生日的人划归到另类人的队列中去?
诚然,生日人人都有,且年年都会遇到。到了生日这一天,为自己诞生到这个世上来的日子,或浪漫、或热烈地庆贺一番,这本是人之常情所为。坦率讲,倘若我表示不想过自己生日,不愿提起自己的生日,那绝非我的由衷之言。
屈指算来,我活到今天,在这世间已经度过六十七轮的春夏秋冬了。可是在我的记忆中,能正儿八经称得上“过生日”的,只有在童年时,我外婆为我过生日煮过的几次糖氽鸡蛋。但自从我十六岁踏上社会自食其力后,特别是在我慈祥的外婆去世以后,“过生日”这样的念头已很少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了。是呀,没有人记得我生日,没有人关心我的生日,又有谁会来为我过生日呢?
或许有人疑惑,难道连你父母也不记得你的生日?事实上,育有多子女的我母亲,她连我出生的时辰都记不清楚,我怎能指望她记牢我的生日。毕竟从幼儿起,我是在外婆抚养下长大的。所以我母亲搞不清我的生日也很正常。但她对我弟妹的生日,倒是记得很清楚,在经济稍稍宽裕的年间,她偶尔也会给我弟妹过过生日。至于我记忆力超强的父亲,他倒是很清楚我的生日。但在仅靠我父母俩的工资要养活一个大家庭人员的艰苦年代里,我从没指望过他会来给我过生日。虽说我曾经满怀委屈,但之后也会慢慢释然。按我父母的说法,作为长子我理应体谅父母的为难之处。
等到我成家之后,按理来说,该由我妻子来给我过生日了。但让我不解的是,不知道她从哪里继承来这样的观念;“生日,不能记住;生日,更不能过,不然会让阎罗大王惦记你的” 妻的这种观念很具威慑力。谁愿意让阎王爷惦记呢?不过,在相当长的时期里,每逢迎来我妻女或是我的生日时,我仍会建议她搞点仪式来庆贺一番,但每次都会被妻泼来的冷水弄得我情趣全无。就这样,在妻这种坚定观念的影响下,“过生日”这一人生乐事,自此就从我家中消失了。如今想想真的好没意思。
多年来,尽管我妻的观念让我无法享受过生日的乐趣。但有时回忆儿时外婆给我过生日的情景,还是蛮有喜乐滋味的。说到过生日的喜乐场景,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要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全国范围内,全民一起过伟人生日的热闹场面。我相信,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不会忘记每年12月26日这个非凡的日子。因为这是伟人诞生之日。在那个年代里,每逢这个日子来临,真可称得上是全民喜洋洋。何也?因为人人都可以低价或免费吃到伟人的长寿面。可谓是“一人有庆,兆民赖之”。
要说这长寿面,我不晓得在其它地方、其它单位是怎样做的。以我所在单位食堂的做法,就是在滚烫的阳春面上加一大块色泽诱人的红烧焖肉做浇头。这种飘着肉香的油光光的五花肉,在如今人的眼里,也许并不看好。但在那个年代,对我们这些常年缺乏油水的年轻人来说,简直有十里路可以引诱。
也有碰到这个日子恰巧是星期天的懊恼,因为这样,就没有机会在单位食堂享受免费的飘着浓浓肉香的伟人长寿面了。不过在我外婆家,作为老党员的外婆也会烧长寿面,让全家人一起来过伟人的生日。我外婆烧的长寿面也有浇头,但不是单位食堂大师傅做的那种红烧焖肉。我外婆做的是雪菜炒肉丝,将此浇在热腾腾的面头上,叫人吃起来饶有清香,颇有嚼劲。现在回想起来,我依然会觉得齿间留有余香。
全民一起热热闹闹过伟人生日,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世间独有的奇特现象。在那个年代里,还有更让人感到滑稽的是,在有些多子女的家庭内,作为长辈的大人们,人人都清楚记得12月26日是伟人的诞生之日,但却常常会混淆,甚至忘记自己子女的出生日子。对这样的现象,你能不觉得这是令人倍感幽默的冷冷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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