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花开冰雪下

1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年头，自己又长了一岁。

毕业两年多了。

两年里，我拼搏过，努力过，放纵过，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谈了三年的女友还是散了，奋斗了两年部门，也散掉了。感觉自己就像盲目的洗了个澡，只是冲掉了路上吹来的尘土。

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就差发展在农村和死在农村了。

我们村里人都比较穷，所以人都比较扣，所以人都害怕别人跟自己借钱，所以对于村子里穷人都避而不见或者见其绕之。而我家就是那穷人堆里最穷的。

在我的印象当中，我家真的可以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不说家徒四壁吧，也差不多。从大门口到屋门口除了一口已经绣的不行的水井和已经有了缺口的水缸，极其的干净。进了屋里，除了一张老掉渣的木床和一张发黑的圆桌，就剩一个老式红色木头箱子，还算可以看的过去，这是妈妈结婚时的嫁妆，现在还在我家放着，都快成了古董。

爸妈是在临近过年的时候结婚的。结婚不到一个月，爷爷跟爸爸就分家了。分家的时候，没有鞭炮，也没有红绸，奶奶炒了两个鸡蛋，一家人在一起就着咸菜吃了个窝头，家就算分完了。

爸妈分了半缸粮食，其他的都是妈妈的嫁妆，但也只能解燃眉之急。

分得粮食很快就吃完了，妈妈的嫁妆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眼看马上就过年了，妈妈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一分，两分，五分，一毛，两毛，五毛……数了一遍又一遍，把家里翻了一遍又一遍，整整还有两块五毛钱。

妈妈看着手里所有的家当，一个人坐在床前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

爸爸走了过来，看着妈妈手里的家当，将妈妈拥入怀中，抽泣着说道：“我是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让你来着跟我受这个苦。”

妈妈轻轻的将爸爸推开，走到床头的红箱子前，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最后取出了一个红布包，一层一层的打开，最后裸露在外边的是三个袁大头，眼泪哗啦啦的又流了出来。

“要不……要不就把这个卖了吧，虽然……也卖不了几个钱，还是有些帮助的。”

“不行，这个是爸爸留给你的嫁妆。”爸爸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眉头锁得紧紧的。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就一个人就出门借钱去了。

2

我们家有三个孩子，我是最小的，也是最幸福的，大姐是最大的，也是最不幸的。

大姐出生在寒冬腊月。

妈妈在怀大姐的时候，正逢家里最穷的那个年头。由于妈妈营养跟不上导致大姐出生的时候严重营养不了。别人家的孩子一出生都有四五斤重，而大姐出生的时候，只有巴掌那么大，骨头清晰可见，就像大一点的杨树叶子，轻飘飘的，感觉来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跑。

幸好妈妈的奶水是足的。可以让这个小家伙更好的成长。

看着刚刚出生的大姐，爸爸锁紧了眉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这是造得什么孽。妈妈因为刚刚生产完，爸爸不让哭，每天只是躺在床上一脸愁容的看着大姐，生怕那天不小心把这个小家伙弄没了。

大姐出生十五天后，妈妈奶水突然就没有了。窗外下着鹅毛大雪，大姐饿得已经快哭不出声音。周围一片死寂。爸爸杀红了眼，急得快要发了疯。天还没有亮，冒着大雪，把奶奶从家里拉了过来。

奶奶来了以后，简单的看了一下，妈妈就有奶水了，爸爸的心才平静了下来。也不知道奶奶用来啥神奇妙方。

现在，姐姐已经三十多岁了，已经是孩子的妈了，不过看起来还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感觉怎么也长不大。

3

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穿别人的鞋子，穿别人的衣服。

大姐，二姐比我大，每一次都可以穿新鞋子，旧的鞋子就留给了我。所以爸妈再给姐姐买鞋子的时候总是会买大一号的，所以小时候总感觉自己被当作女孩子养。

每一次看见别人可以穿新鞋子的时候，自己就像个四眼天鸡，满是羡慕，恨不得下跪求分享。每一次看见别人穿新衣服的时候，就跟狗见了骨头一样，恨不得立马就扑上去。

然而，这些只是我所幻想的，至少在那个年代里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记得有一次，为了穿新衣服，我是煞费苦心，像个活死人，在床上一趟就是一天。妈妈怎么喊我都假装没有听见。最后，妈妈发火了，掀开被子，一顿狂揍，揍得我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我叫了你那么多声，你没有听见吗？耳朵聋了吗？”

我哭的像个泪人，浑身发怵，对着妈妈吼道：“为什么姐姐可以有新鞋新衣服穿，我就只能穿别人剩下的，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

妈妈把我搂进了怀里，自己抹起了眼泪。

而我赤着脚，紧紧地抱着妈妈哭得更凶了。

自打那次以后，过了有个两年多，每年过年的时候，我可以不用再穿别人的衣服，可以有自己的新衣服。

每一次，新衣服到手以后，我都如获珍宝，找一个箱子，把衣服叠好，整整齐齐地摆好。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箱子看看衣服还在不在。一直等到除夕的时候，才会穿上新衣服。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

当穿上新衣服的时候，自己总是会想，什么时候可以长大，长大以后自己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4

你有没有体验过，提着一包一毛的硬币去交学费？我相信很少有人体验过，而我就体验过。

那是上小学二年级。又到了该收学费的时候了。每一次交学费的时候，我都是我们班上最后一个，这次也不例外。书本费，学杂费加上其他的费用一百多块钱。

感觉一年到头下来也没有发多少书，费用也不知道花到那里去了，真特么感觉着坑。但没有办法，就是是个坑，我也要往里跳。因此，我从小就特别讨厌老师，尤其，是我的班主任老师，所以我的成绩永远都是那个快要垫底但还没有垫底的。

“走吧，提着钱去交学费吧。”爸爸点了点钱，不多也不少，刚刚好，把一大包一毛的硬币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有些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拿，感觉就像累赘，看着它，我真想就直接给爸爸跪了，然后恳求他给我换一换，可最后还是没有张开口。

一路上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么一大包累赘亲手递给恶心的班主任老师。我为自己想了有一百种死法，被老师羞死，被同学说死，被这一大包累赘恶心死，被车撞死……等等，最后脑袋就像一团浆糊，晕晕乎乎的。

本来我想直接去办公室，结果班主任老师不再办公室，我真想就在门口先给他跪了。无奈，只好去了教室。

原计划想从后门进入，结果天空不作美，后门让锁上了，我给门跪了。

瞬间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偷，耷拉个脑袋，把这包累赘使劲藏了又藏，灰溜溜的溜进了位置，结果还是被同桌发现了。

课后，教室便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讨论一个话题，班上某某领着一大包一毛的硬币来交学费。我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当一个耗子，再也不用见光了。

“你带回去吧。”班主任老师，看着这包累赘，也硬是败下阵来。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就轻易的把我打发了。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回到家后，我告诉爸爸，人家老师不收。

爸爸说：“不收就不读了。”

我瞬间懵逼，为人父母怎么能这样呢，不过这样圆了我的梦，可以再也不用见那可恶的班主任老师。

我刚准备要把这包累赘还给爸爸，爸爸却给我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就跟老师说，家里没有钱了。”

我这一次真的给爸爸跪了，怎么能这样呢，我这张小脸还要不要了。

一路上我又为自己想了一万钟死法，被车撞死，喝水被噎死，被呛死……

眼看就要到学校了，我先作了个揖，祈求上天保佑，厚着脸皮进了学校。

“你怎么又提来了。”

“我爸说，家里没钱了，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读了。”

真没有想到，年少的我，那里来的勇气。话音一落，我的心一下卡到嗓子眼里了。本以为会被老师打出来，结果去截然相反。这次，老师给我跪了，乖乖地把钱收了下来，像个傻叉，在办公室里一毛，一毛，一毛，一直把所有的硬币数完，来个一句，“刚刚好。”

这下我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当时的班主任是隔壁村的，有时候他会来我们家买馒头，每一次，我都会假装陌生人。

5

一转眼，已经过去几十年，父母年纪大了，脸上爬满了皱纹，头上发了银丝。

姐姐已不再是那个巴掌大的杨树叶子。

我不再是那个整天穿着别人的衣服和别人的鞋子假小子，也不再是那个领着大包累赘交学费的傻小子。

以前是因为贫穷，所以对稀奇的事物，美好的东西都更加渴望。

而如今现在只想，用剩下的青春，陪父母度过一个幸福的人生。

写给二十六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