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拆了帐子,铺了稻草。洗帐子要挑一个晴明的好天,当天就晒干。夏布的帐子,晾在院子里,夏天离得远了。稻草装在一个布套里,粗布的,和床一般大。铺了稻草,暄腾腾的,暖和,而且有稻草的香味,使人有幸福感。
不过也还是冷的。南方的冬天比北方难受,屋里不生火。晚上脱了棉衣,钻进冰凉的被窝里;早起,穿上冰凉的棉袄棉裤,真冷。
放了寒假,就可以睡懒觉。棉衣在炉子上烘过了,起来就不是很困难了。尤其是,棉鞋烘得热热的,穿进去真是舒服……
上面这段话是上午朋友圈一位朋友发的,汪曾祺老先生散文《冬天》的片段。身为汪老的同乡人,因为有着相同的生活习俗,那里面描述冬天一幅幅的画面,似曾相识,瞬间,一股暖流传遍全身,记忆里冬天的画面一页页在眼前翻开……
冬天稻草铺床取暖,记忆之中有那么一点印象。可能在我很小的时候,应该是七十年代末,那个时候条件很艰苦。记得,秋天收获稻子以后,大人们就筛选出优质的稻草,剔除稻草边沿的杂枝,留下齐刷刷的秸秆,铺平晒干,捆好收藏。
冬天来临,等待一个大好晴天,寻一干净地儿,把收藏的稻草取出来晒干,下午太阳落山之前,把稻草有层次地铺在床板上,再垫上一床薄棉花胎,上面铺上棉布床单,把边沿连稻草一起卷进去,这样稻草就不露出来。晚上睡上去,除了稻草香,还有暖洋洋的太阳的味道。
那时,没有空调,没有暖气,零下十几度,晚上睡觉也没感觉冷过。睡了几天,再寻个晴天,稻草又被大人们抱出来晾晒,就这样,周而复始,整个冬天的夜晚闻着稻草香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说起烘衣服烘鞋子,这点记忆非常深刻。那时每家都烧大锅,锅灶的墙面上,两端钉上钉子,钉子上扣了一条尼龙绳子,紧贴在锅灶的墙壁上。每天早上,母亲起来烧早饭时,把我们的棉裤,棉鞋,棉袜,都晾在这条绳上,烧早饭灶膛里生起火,锅灶墙壁就熏得暖烘烘的,贴在上面的衣服鞋子也被烘得暖洋洋的了。
母亲烧好早饭,就拿着烘暖的衣服鞋子来到我们床前,催促我们赶紧趁着暖气穿好衣服鞋袜。所以,那个时候,冬天很少有赖床的,暖烘烘的衣服穿起来,吃着热腾腾的早饭,再出门跟小伙伴们在村子里东奔西走玩耍,一个冬天就没感觉冷过。
说起玩耍,过去的冬天更觉有趣。那时,冬天的温度比现在低多了,滴水成冰,流个鼻涕都会冻起来。一场雨或者一场雪,屋檐下就会挂着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冰凌。小河里经常一夜之间结了厚厚的冰,大人们正常在河边洗衣服洗菜,因为河面结冰,而且很厚,他们只好用榔头去河面捶出一个冰窟窿,而捶出一个冰窟窿需要费出九牛二虎之力。
河面结冰,最高兴的还是孩子们。结了冰的河面成了我们的乐园,在上面尽情地玩耍,嬉戏,翻跟头,打滚儿。天然的溜冰场,不用穿溜冰鞋。一个坐着,后面一个推一把,就会哧溜一下滑出很远,推的那个因为用力没站稳,一个趔趄,“咣”的一声摔倒,跟着也滑出很远。摔惯了,再加穿着厚厚的棉衣,从不叫一声疼,反而开心得手舞足蹈。
那时每家都有几个孩子,大人们也没精力管我们,任我们自己玩耍。偶尔有摔伤的,身上淋湿的,回家大人们最多骂几句,衣服湿了,家里有烘干的锅灶。光屁股往被窝里一钻,第二天,依然是暖烘烘的衣服鞋子。
冬天还有一个最大的乐趣。灶膛的柴火余温很高,大人们经常用一破旧的瓷盆,用一小铁铲从灶膛里铲出木炭锅底灰,热烘烘地放到盆子里,盆子下面铺一些稻糠,可以暖个半天。火盆除了取暖之外,我们经常用它来炸豆子,黄豆,蚕豆都可以,特别是蚕豆,用筷子把豆子一颗颗夹起掩埋到火盆里热灰里,一边暖手,一边睁大双眼看着火盆,等着豆熟。终于听到“嘭”地一声响,赶紧用筷子拣出来,有时连续的炸响声,手忙脚乱地夹,煞是好玩。若是速度慢一点,就拣一颗吃一颗,孩子多的你夺我抢,打成一片。
关于冬天的回忆很有很多。再回到现实,如今的冬天,不用提前准备,就很暖和,因为有空调,有暖气;如今的冬天,不用出去玩耍,因为有电视,有电脑和手机,好玩的电视和游戏应有尽有;如今的冬天,不用出门就会吃得很好,因为有外卖,一个网络,想吃什么就可以送上门。
又是一年冬天到,现在的条件越来越好了,可总觉得缺少一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