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诗云:堂刚炼寒步步芳,春得秋彩安存芬。客观食物就是要遵循自然规律,植物要经过春播、夏长、秋收和冬藏各个阶段才能再次循环成长和更新。动物成长同样也要经历春夏秋冬四季砺炼和考验。或许是父亲的朴实无华,或许是祖母从大户人家带来的文化,或者是母亲对子女寄予厚望和期待的缘故,兄弟姊妹七人的乳名和学名都很讲究,而且富有哲理。堂堂正正,刚直,经历寒冬的砺炼,一步步走向美好和芳香,这不就是“保剑锋自磨砺出”的翻版吗?如此有哲理的诗句,是祖父母包办还是父母的期许?开头说的诗“唐刚炼寒步步芳”。就是我们兄弟姊妹七人的乳名。学名也是如此,春天得以经历了秋天的多彩,才能安全地芬芳和存在。这就是“春德秋彩安存芬。”的确很有诗意。
父亲周公,出生于上个世纪的二十年代元年,是地地道道的穷人,而且从高祖父到曾祖父再到祖父都是辈辈单传。到了父亲这一辈,不知是上几辈单传的哪位祖宗积德深厚,改变了单传的基因。长大后听父亲说起单传的事儿,说一是得益于祖宗,二是得益于祖父娶到了家居尧王城的大户人家的闺女,我的祖母宋氏。或许正是因为上辈列祖和祖母的福报,父亲这辈上,除了父亲,还有一个叔叔和一个姑姑而且留下了很多后人,而且都不再是单传。叔叔家女姊妹五个,男兄弟两个。姑姑家是男兄弟两个,女姊妹四个。我的家也是一大群人。先是青一色的兄弟六人,最后是个老幺妹子。我排行老六,虽然有小名也有大名,但父母和哥哥们很少叫我真名,要么老六,要么小六。
记得很小的时候,最最期待和期盼的是过年和过中秋节。因为过年可以穿新衣服,吃好饭,还可以看戏和放鞭炮。八月十五的中秋节可以吃到母亲做的月饼。除此之外,我对春节和中秋节的期盼,更加渴望的是春节到来的前四五天和中秋节到来的前一两天。因为这两个时间段,我可以享受到别的同龄孩子享受不到的特权:那就是吃免费的猪血和猪下水做的给生产队长和生产队养殖场里干活的人吃的名吃:“老汤”。
每逢中秋节和春节临近,在生产队养殖场养了一两年以上的几头大肥猪,就是我们全生产队家家户户过节的指望。这些肥猪要在养殖场屠宰处理好后分给社员。所以在屠宰肥猪的这天,生产队长、出纳员、保管员等生产队委员会成员一定要到场。养殖场干活的人员忙活了几个小时后,一直还没有吃早饭,这时就把猪肝猪肺等猪下水和猪血一起煮汤,连同生产队长等成员一起共进早餐。我父亲常年在生产队的养殖场干活,我作为养殖场饲养员的孩子,年龄又小,就能够享受到这个特权。这在当时那个粮食、油料、猪肉、食糖等一切生活必需品都及其短缺,需要生产队计划分配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能够沾父亲的光,一年中吃上两次“老汤”,是多么大的解馋,何等的荣耀!
记得我小时候是个头不高,性格内向,身体单薄,挺倔犟的孩子。五六岁那年,有一次去吃老汤的时候,人挺多,熙熙攘攘的,快吃早饭的时候,我很自觉的等在一个靠边的角落,眼看着父亲把他分得的一份的一半掰到我的碗里,又加满了汤。我正焦急得等待老汤快快凉些,好大吃一顿,这可是我一年的期盼呀!可是,由于来喝老汤的人挺多,现在想起,发生你碰着我,我撞到你的事儿也属正常。可是在当时,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我被一个比我年龄还大的男孩撞了一下,我自己把我的那碗老汤打翻在地,希望一下子变成了失望。我娃娃地大哭了起来。转念一想,我吃不成,你也别想!我一边哭一边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找到撞我的男孩的老汤碗,二话没说就撒了进去。男孩一看碗里一把土,也嗷嗷大哭起来,起身揪住我的头发打我。我也不让,我们俩个就扭打在一起。整个场子里,我俩迅速成为了焦点。幸亏大人们拉开,才结束了打斗。
这次喝老汤,真是倒霉。不仅没有喝成老汤,还和男孩子打了一架,我还吃了大亏。一个下午我啥也没干,就等着父亲一顿批斗或者痛打。没想到下午安然无事。到了晚上,说起此事,父亲不但没有批评和打骂,还表扬了我,说我勇敢,说我有种,就应该这样,要学会反抗。这件事对我影响挺大,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儿,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抗争的种子。在我潜意识里,抗争是对的。
也有因为抗争而挨打的。记得有一年秋冬的一个傍晚,父亲刚从生产队里挑来家一担花生饼,说是生产队里分的。我扑上去,用手一试还热乎乎的。关键是花生的香味扑鼻而来,实在诱人极了。花生饼在那个年代,也是非常稀有的东西。关键是一担花生饼里面有一个是底饼,父亲早就记好了底饼放在哪里,拿出来给母亲,让她分给我们偿鲜。底饼是用机器榨油的时候,一组饼圈中最底下的一个,里边的油不能像其它的圈饼一样能榨干净,所以底饼比其它的饼酥软,更好咬,更香,更好吃。母亲给我们兄弟们每人一小块。我一偿,特别好吃,很快就吃完了。结果我还要,母亲不给。我就抗争,不但要吃,而且还要把剩余的底饼全部占为己有,谁也不能吃!谁要吃我就打谁。父亲看不下去了,照着我的屁股啪啪啪连打许多个巴掌,疼得和吓得我嗷嗷大哭。父亲越打越生气,连气加骂,多管齐下。也不管我哭闹挣扎,一直把我拖到据我家东边很远的灰楼子(村民用于存放草木灰的地方)里面,并下令不许回家!现在想来,那天父亲真是气坏了,拖出的距离至少超过了百米。此时已经天黑,灰楼子里边除了村民放的草木灰就是杂草什么的,既脏又暗,既潮又冷,我既委屈又害怕。不知哭了多久,哭着哭着就躺在里边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母亲才把我抱回家。后来听母亲说,那次我得了一场重感冒,发烧不退,几天才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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