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体会到那时我们家生活的艰辛,当我向她们述说我小时候是吃渣馍馍(红薯除去淀粉后剩下的废渣磨面做成的饼)长大的,她们都很惊异。因为这些红薯渣在我们乡下是用来喂家畜的。但是,比这还会让她们惊异的事情,我从来没对人说过,那就是我吃的第一个白面馍馍是父亲从讨饭人的手里买来的。
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年,父亲和母亲拉了一车粉条徒步到新郑去卖,一走就是好多天。比我大三岁的姐姐做家务,做饭。父母回来后,我们都欢喜得不得了。父亲还给我弟弟买了一个带小乌龟的转笔刀,这好像是我们家唯一的用钱买的玩意儿,我们像个暴发户似的骄傲了好几天。可惜有个男生使坏,故意弄坏了小乌龟。到现在,我还记着这个坏小子是谁。
除了转笔刀,父母还捎回了一布袋的白面馒头。真正的白面馍头啊!干干净净的,不杂一点异色。馒头全部是干的,像特意掰开晒过。母亲说,这是父亲从城里讨饭人的手里买来的,便宜。讨饭的人都能吃上白面馍头,真羡慕啊!
那时的我们沉浸在和父母相聚的欢乐中,一点儿也没想到父母一路风餐露宿的辛苦。只是随着年龄的长大,我的心中多了一个疑问:那些馒头真的是父亲从讨饭人手里买来的吗?或者是父亲自己讨来的?父亲从来没有说过,我也从来没有问过。只是父母再没有外出卖过粉条。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里满是酸楚楚的。
又一年春季,有人来村子里收粉条了。(我家的粉条年年都要留到春季卖,父亲说要防着饥馑年。)那一年,我家的粉条不知是晾晒时没干透,还是保管时受了潮,有一捆好像发了霉,连累着其它粉条也被压了价。平白地损失了钱,父亲很沮丧,过磅后也不急着跟人算钱,远远地蹲在一堵墙根儿下,他佝偻着的身子写满了痛苦和无助。
远远地望着父亲,我忘记了父亲是一位高大的汉子,我也忘记了他对我管教的专制和严厉,我只是觉得在那时父就像一个等待安慰的让人心疼的孩子。似乎就是在那一刻,我渴望着自己快快地长大,快快长大。
附:
希望:在孩子的心里,父亲是山,父亲是天。可是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却发现了父亲的无奈和无助。这个情景一直铭记在我的脑海里,也让我过早地感受到了生活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