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这样也好

是谁在临别前一声轻叹，说，这样也好。

午夜梦回，白浅摸过自己的眼角，又是湿滑一片。真是讨厌，来自白家的小女儿什么时候变成个爱哭鬼了。

吸气，吐气，直到呼吸平稳，再安然睡过去。

相隔千里所在的邺先生却没有那么幸运，连续十二天，他都没能合上眼。

原本该心满意足的素素姑娘却并不觉得高兴，她叹气，随即把秘书端过来的黑咖啡换成了掺有安眠药的白开水。

正在埋头工作的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黑咖啡和白开水的区别，只是那安眠药似乎就是不起作用，这一点可真是急坏了素素姑娘。

一直隔了半个小时，安眠药才终于出了药效，殷素眼见着邺华手上的那一支万宝龙钢笔摇摇欲坠，她当即上前将笔从邺华的指间抽出。

直到人趴在桌边睡下，殷素这才从休息室里拿出来一床毯子。明明已经开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气就是迟迟不转暖。

“你不是说不在意的么……”

“你不是说这样也好么……，不好，邺华，这样一点也不好。如果你不高兴，我也会难过的。”

偌大的办公室里面，女人悠悠叹息，她踮脚，随即倚靠在办公桌的桌面上。柔若无骨的五指穿过正在熟睡的男人发脚。

邺先生的发丝原本该是软软的，可是现在摸起来有些扎手。发丝间原本的光泽也跟着消散。

“可是邺华，白浅都亲口承认了，她是因为莫渊才嫁给你的，你就不能放手么？”

“那可是她亲口说的……”

低声浅吟，女人一个劲儿地碎碎念，说个没完没了。僵局总要有人来打破，终于，在第十八天，殷素成为了打破僵局的第一人。

办公室的休息室里，邺华茫然地睁开眼，外面的天是暗色的，现在是凌晨四点半，没有什么见鬼的未眠海棠花。

慢悠悠的起身，邺华站定在落地窗边。外头静的有些过分，没有川流不息的车，没有喧嚣烦闹的人，就连城市的霓虹灯都陷入了沉睡。

安静的时候，人的思绪就容易发散。恍惚间，邺华想起来十八天前，邺太太，不，现在应该是白小姐了。

白小姐打电话让邺先生去他们相遇的地方。等到邺先生到了的时候，白小姐正拿着一份离婚协议书站在了她曾经站着的地方。

或许只要一阵风吹过，白小姐纤弱的身子就会被风吹下高台。她就那么站在那，定睛看着穿着黑色西服站定在原地的男人。

她说什么来着？

邺先生，那一天我是真的真的想要从这里跳下去，但是冥冥之中我遇到了你，你长得和莫先生很像。我想，肯定莫先生不希望我跳下去，所以我选择了好好地活着。

我选择你是因为你和莫先生像，长得像，说话也像，文绉绉的，发呆也像，写字也像。

邺先生，我从来不爱你。给你生孩子是因为凑巧，对，凑巧有了孩子，那就生下来吧，又不是养不起。邺先生不要的话，那我要，反正孩子他长大了也是像莫先生的。

现在，邺华，你听好了！

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我们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吧。你看，我骗你一次，你报复我一次，很公平。

还没缓过神来，女人就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邺华极力想要把心思从白浅翩飞的外套上聚集回神，可是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或许三叔说得对，烟不是什么好东西。尼古丁会让人兴奋，可是等到兴奋劲儿过去了，脑子会迟钝。

签字？不不，不能签。

万一要是她真的跳下去呢？不，她不会的，还有儿子呢，她喊小团子喊得那么亲热，她怎么舍得。

什么叫一笔勾销。这个女人未免太狂妄了吧。就在不久前，她还和黎镜，那个她的初恋男友拉拉扯扯的呢。

要不是他极力公关，现在邺太太的名节可就保不住了，他不想邺太太被人指指点点的。

白浅，你忘了么，是你要强行跑进我的生活的，是你强行让爷爷要我娶你的，是你自作主张要把孩子生下来的，是你每天强迫我吃你做的饭菜，是你把我衣柜里深色的西服弄脏再得寸进尺地买新的，是你要我答应，等到孩子会喊爸爸妈妈，你就和我一起选幼儿园的。

你凭什么让我习惯这一切然后又擅作主张地毁了这一切。

我不追究你和黎镜的事情了，莫渊也都去世了，我不该胡乱去疑心一个过世的人的，殷素……，你要知道，身处黑暗中的人总是渴望温暖……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能在我第一次犯错的时候就把所有后路切断，你可是犯了那么多的错，我不是一次次原谅你了么……

所有所有的思绪随着白浅后退的一大步戛然而止。没有人知道现在天台上到底在上演什么样的戏码，除了邺先生。

“我签，你下来。白浅，你给我下来。你要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么？你以为我爱你么，你说的没错，为了爷爷我可以娶你，为了孩子我能和你过一辈子，可是那都是在殷素出现之前。你也知道的吧，遇到了对的人，心就不受自己控制了。滚吧，抱着你的莫先生过吧，最好滚得越远越好，别再让我看见你！”

很多很多，家教良好的邺先生飙起了垃圾话，时不时夹杂着英文的骂声在风里飘散开。最终，只剩下悠悠一声叹。

那样也好。

走吧，最好离我的生活远点，不要再让我患得患失。邺家的长孙可不适合玩这种恋爱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