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水凝结而成的六角形晶体,具有钻石一样的光芒,却那么轻,轻得让人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嬉笑着飘落下来,洋洋洒洒,掩盖肮脏的垃圾与沉默的大地,主宰天地,成为天皇地皇人皇。
几天前,五天前吧!我和白兔开始街头流浪,寻找一切可以填充肚子的东西,但还是饿肚子的时候要多。但这样也很好。以前我们是人的宠物,类似囚徒。当我们从富丽堂皇的豪宅里溜出来时,我们觉得内部的心脏终于有了活力。
这雪可真美啊!我说。我在雪中跳起了华尔兹的舞步。
女主人好像有一件像这雪一样白的白裘,记得那次穿着去赴什么宴会,可真是让我惊艳啊。白兔到底是女性,忘不了扮靓。
雪片纷飞,我们似乎知道雪的野心。可我们无计可施,只有冷笑,无所谓。这个世界谁主宰都一样,有人喜欢弯弓射大雕,有人喜欢守株待兔,有人喜欢喂养白鸽。我们还知道世界总有一天会毁灭,那关不关雪的事情呢?应该是很迟,很迟的事情吧。我们绝想不到世界末日来得这样迅速,这样残忍。
我们蜷缩着身子,呆在白色的世界里,安全得很,惬意得很。
我们迷着眼看着雪纷纷扬扬,互相舔舔嘴,细细回味刚才在菜市场里捡到的那个红萝卜的味道,尽管那红萝卜的顶端有些腐烂,我们细心地用自己的牙齿把腐烂部分剃掉了。现在我们的肚子饱饱的,我们做爱,然后相依相偎地看雪。在这白色的世界里,一切都如童话般美好。
雪了下多久,日子已经计算不出了,于是许多人穿着黑色的衣服,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僵尸一样蹦出来,真是奇怪极了,不知道是不是双腿冻僵了的缘故?一些女人脸如桃花,也许是从羞涩的梦境中出来被冻僵的;一些男人脸色沉重,也许股票跌停了,也许房价又涨了,在电脑前被冻僵的;一些无性别人使劲擤鼻涕,咳嗽,他们感冒了,他们是在寂寞的地下室给冻僵的吧!
一个披着狐白裘的女人,我的前主人,钻进那银白色的宝马车,脸色苍白似雪,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钱的男人堆的一个雪人,她曾这么对一个女伴说过。我们看见她冰雕似的脸,我们想走过去打招呼的,但我们害怕再回到那囚笼,虽然她对我们关怀备至,但我们不喜欢那虚空的人情。
女主人和那些人一样蹦跳着前进,到了那个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公园,公园里的树木银装素裹,散步的小径已经不见了,然后他们停住脚步,眼神空洞,抽出各自随身携带的匕首,削铁如泥。他们疯了一样使劲往最近的人身上盲目刺去,不知道他们有何深仇。
啊!很突然,谁喊了一声,接着一声一声狼嚎的声音,从那些人受了冻伤的喉咙里冲出来,奇异又恐怖。
这该死的雪,该死的白色,该死的世界,该死的恋人,该死的爱情。
他们诅咒着,嘶喊着,但并不停手,
我和白兔在暖和的雪洞里,猜测他们也许是疯了吧。白兔吓得闭上眼睛,钻进了我的怀里。我则像一个冷酷的杀手,静静看着这场屠杀,落在地面上的雪,凝结了红冰,屠杀没有停止,反而从四面八方涌来冻僵了双腿蹦跳着走来的赴死的人,不停止的雪激起了他们嗜血的本性。
我想起了刚下雪的那几天,女主人总是抱着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白雪飘落,自言自语。
我憎恨白雪,掩盖了肮脏的垃圾,让人误会,好像一切都洁白无暇,又剥夺绿色的渲染,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
雪是白的,血是红的。这个世界没有青红皂白。雪永远斗不过血,血可以染红雪的世界,洁白的世界,雪却不能刷清血的罪恶。
我想再来一个冰河时期也是好的。大地太累了,以前人类不让她休整,人类需要煤炭,需要钻石,需要石油,需要天然气,总是无限制地需求。人类还会需求更多,没办法,人类体内红色的液体是一种爱刺激的液体。人类头脑里无数线条纠结不清,人类是困在欲望的迷宫里,想走也走不出,注定会困死在无数道路无数可能却没有结果,也没有期待的欲望迷宫。
我不再思考,屠杀再刺激,看多了,灵魂也会麻木的。然而,白雪无休无止地飘落,飘落,不停地飘落,永无停歇。终于,地球又迎来一个冰河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