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残魂93 然而,还不等他们细想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个更加古老、苍凉、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带着无尽疲惫与审视意味的低语,直接在两人的灵魂最深处响起:
“玄冥为阴,执掌寂灭…九幽为阳,统御吞噬…阴阳悖逆,大道如渊…尔等蝼蚁,身负其一便是万死之局,竟敢兼修其二…可知死字如何写法?”
那声音沙哑低沉,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重量与岁月积淀的冰冷,震得他们神魂摇曳,刚刚稳定一丝的心神几乎要再次溃散。
瑶瑶脸色剧变,失声惊呼:“老祖…是九幽老祖的残魂?!”
程伟浑身汗毛倒竖,这声音直接作用於灵魂,比面对九幽圣主时更加可怕,更加深不可测!他死死握紧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低语微微一顿,似乎对他们能撑住这一下神魂冲击略感意外,随即,语气陡然变得诡异起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与蛊惑。
“兼修其二…便是取死之道?呵…无知!”
“玄冥极阴,九幽至阳!阴阳相冲,亦相生!孤阴不长,孤阳不生…尔等可知,这相冲相化之力,方是直指无上大道的根基?”
“尔等可知…双修,才是调和阴阳,炼化冲力,成就无上大道的…唯一捷径?”
“双修”二字,如同惊雷,劈入黑暗死寂的深渊,也劈入程伟和瑶瑶几乎冻结的识海!
瑶瑶的脸颊在绝对的幽暗中,猛地窜上一股无法抑制的滚烫,心跳骤然失序。那低语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魔力,直指人心最深处的隐秘。她下意识地想斥责这荒谬亵渎之言,却发现那声音蕴含的大道至理,竟隐隐与她九幽圣地的某些至高秘典碎片暗合,让她心神剧震,一时竟哑口无言。
程伟更是脑中轰鸣。双修?与谁?瑶瑶?这念头甫一出现,便如同野草疯长,再也无法遏制。扳指内小金龙的气息剧烈波动了一下,传递来一股极其复杂混乱的情绪,似是极度震惊,又似是…某种被点破天机的恍然与急迫?
那古老的低语却不给他们消化的时间,继续隆隆作响,每一个字都砸得他们道心摇动:
“万载枯守,终见异数…身兼阴阳,悖逆而生…有趣…当真有趣…”
随着这话语,前方无边的黑暗深处,一点微光亮起。
那光并非照亮四周,反而让周围的黑暗更加浓重凝实。光芒渐盛,凝聚成一道模糊不清、却巍峨如山岳般的巨大虚影。它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与死寂构成,人形轮廓,却看不清面容五官,唯有一双眼睛的位置,亮着两团幽邃如同漩涡般的火焰,静静地“注视”着坠落的两人。
难以形容的威压弥漫开来,比九幽圣主更古老,更纯粹,更接近死亡的本源。在这威压面前,程伟和瑶瑶感觉自己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
九幽老祖的残魂!
虚影的目光首先落在瑶瑶身上,那漩涡般的火焰微微跳动了一下。
“九幽之体,元阴已泄…根基尚可,灵性未泯…”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如同评价一件物品。
瑶瑶在那目光下瑟瑟发抖,如同赤身裸体立于冰原,所有秘密都被洞悉。
旋即,那目光移开,落在了程伟身上。
这一次,那两团火焰猛地凝固了!仿佛看到了什么绝对不该出现、却又期盼了万古岁月的东西!
整个深渊的死寂之气,随着它目光的凝固,也骤然停止了流动,仿佛时间本身都被冻结。
那巨大的虚影,甚至微微前倾,似乎要看得更仔细些。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三息。
九幽老祖那缕残魂化作点点幽光,如同燃尽的星辰,最终彻底消散于深渊死寂的空气中。最后一点光斑隐没的刹那,程伟体内仿佛有什么枷锁轰然炸开!
磅礴无匹的九幽之力根本无需引导,如同决堤的洪荒巨流,在他经脉内疯狂奔涌。丹田气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扩张,每一次震荡都带来撕裂与重塑的极致痛楚与畅快。境界壁垒薄如蝉翼,一捅即破。
筑基四层、五层、六层!
连破三关,气势攀升的飓风以他为中心悍然扩散,吹得身旁瑶瑶衣袂乱飞,发丝狂舞,连不远处肃立的当代九幽圣主那身深沉的袍服都猎猎作响。幽暗的深渊底部,程伟周身弥漫出的力量波纹扭曲了光线,精纯至极的九幽气息中,又缠绕着一丝亘古不变的玄冥寒意,二者交织,竟生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他下意识地握紧双拳,骨节爆发出噼啪的轻响,体内奔腾的力量感几乎要满溢出来,一种举手投足便可撼动山岳的错觉油然而生。筑基六层!这飞跃足以抵过旁人十年甚至数十年的苦修!
瑶瑶俏脸上满是惊喜与震撼,她亦得了老祖馈赠,修为大进,此刻却能清晰感觉到程伟身上的威压已远胜于她。
然而,一旁的九幽圣主,那位面容始终笼罩在阴影之下,气息如万载寒冰的男人,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眉头。他一步踏前,无视程伟周身尚未完全平息的力量乱流,冰冷的目光如两把剔骨尖刀,直刺程伟眼底。
“力量浮夸,根基虚颤,空有境界,不堪一击。”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砸落,每个字都像冰锥,“你这身修为,太虚了。空中楼阁,风吹即倒。”
程伟心头那点刚刚升腾起的狂喜和自得,被这话语瞬间浇灭,甚至冒起一丝被轻视的愠怒。筑基六层,太虚?开什么玩笑!
九幽圣主却不管他如何想,继续冷然道:“老祖既指定你为继任者,吾自当遵从。但正因如此,更不能容你毁了自己,毁了九幽未来的希望。力量,非是儿戏。即刻起,自封丹田全部灵力,徒步攀上万丈九幽崖。不得动用一丝一毫法力,以肉身之力,以意志神魂,去感受每一寸山石,每一缕真正的九幽之气。何时肉身与神魂不再‘虚浮’,何时才算入门。”
“什么?!”程伟失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封灵力?徒步爬那传说中飞鸟难渡、猿猴愁攀,罡风如刀、绝壁万仞的九幽崖?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还是说,这是下马威?一种变相的折磨?
他看向圣主,试图从那冰冷的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却只看到不容置疑的坚决和深沉的肃穆。连旁边的瑶瑶都惊得掩住了唇,眼中满是担忧。
“圣主,这……是否太过凶险?程伟他刚刚接受传承……”瑶忍不住轻声求情。
“正是刚得传承,才需立刻錾刻根基!”圣主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若连这点苦楚都熬不住,趁早卸了这名头,九幽不需要一个废物圣主。程伟,你爬是不爬?”
程伟胸口一股郁气堵着,憋得难受。他暗自咬牙,几乎要骂出声。疯子!这九幽圣地从上到下都是疯子!老祖强行塞个担子,这圣主转头就要人命!但目光触及圣主那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他知道,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是试炼,也是……规矩。
他狠狠咽下那口恶气,脑中闪过老祖消散前的嘱托,闪过海外那些虎视眈眈的叛徒,最终化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冷哼:“……我爬。”
……
封印灵力的过程痛苦而彻底,如同硬生生将奔涌的大江大河堵塞成死水潭。当最后一道禁制落下,程伟感觉整个世界都褪去了颜色,身体骤然变得沉重无比,每一次呼吸都需耗费更多力气。耳聪目明、身轻如燕的感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凡俗般的笨拙与虚弱。
站在九幽崖底抬头望,程伟心底那点残存的侥幸彻底湮灭。
眼前根本不是崖,是连接着地狱的绝望之壁。墨黑色的岩体几乎垂直于天地,高,高得望不到顶,没入灰黑色的惨淡云层之中。嶙峋的怪石如同狰狞的巨兽獠牙,表面光滑如镜的地方泛着幽冷的光,更多则是风蚀出的无数锐利边缘。罡风如同实质的冰冷刀片,从看不见顶的上方持续不断地呼啸刮下,带起鬼哭般的尖啸,刮在脸上身上,即便还未开始攀爬,已觉得皮肤生疼,几乎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