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人和人之间是有缘份的，不，人和动物之间也是有缘分的。

  子虚出院以后，因为肚子疼、住院耽误了学业，被学校通知三年级坐级，坐级以后遇到了他生命中两个比较重要的女人：一个是婉琴，以后成了他的妻子，一个是素景，差一点成了他的妻子。

    坐级以后子虚成了班里的班干部——学习委员，婉琴是他的同桌。婉琴不像班里其他同学那样叽叽喳喳、热热闹闹，每天只是和同村的素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到了班里也只是在座位上静静地看书、默默地做作业。

  子虚是那种小动作多而又爱说话的同学，见婉琴一袭淡白色底子间黄红花衬衫，胖胖的，一张圆月似的圆脸，布娃娃一样，内心便悄悄有了心思，多次试着和婉琴搭讪。可是婉琴话不多，问一句说一句，甚至对话唠子的子虚有些讨厌、不耐烦，于是子虚再同她搭话的时候，只是嗯嗯啊啊地虚以应付，弄的子虚没了脾气，子虚便掉头同其他班干部和同学——素景，还有同村的红伟、永福热闹、玩去了。

    素景的话也不是很多，但和婉琴相比起来嘻嘻闹闹要热闹得多。素景是这样一个姑娘——和谁都能说上话，和谁都能聊得来，穿一件素雅的灰白上衣，扎着一堆小辫子，素素净净，和谁近一点、远一点，心里洞若观火，码清而富有心机。

    在班上素景常常和另一个班干部国磊走得比较近，素景常常和国磊的同桌换座位，两人坐在一起。

    素景和婉琴是崔李岗的，红伟、永福和子虚是郭张营的，国磊是庞营的，但同属于庞营大队的，都在郭营学校上学。

    并且子虚和红伟臭味相投，用当时老师的话说，两人意识败坏，常常私下里对男女之事嘀嘀咕咕。即便那时他们只有十一二岁，但在班里的玩耍、交往也不是随意的，常言道蛤蟆蛤蟆一起、咯哇咯哇一起，办理的班干部多在一起，同村的同村的多在一起，素景之所以多和国磊坐在一起，一则两人都是班干部，二则国磊的父亲在县里师范任职。每当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红伟和子虚就挤眉弄眼，私下里戏谑、嘘嘘着：“国磊的老婆又过去了，两人又坐一起了！”

    一次这样嘀咕的话语不知怎么传到了素景的耳中了，素景哭了，并且哭哭啼啼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是子虚家屋后的一位姓董的才结婚的小媳妇，待问明了原因后，看着眼睛哭得红肿的素景，好像受了非人虐待一样，私下里笑了，便虚张声势严厉地批评了子虚和红伟，并且责成他们写检查，在班里作检讨。本来芝麻打一点事，结果闹得全校风言风语，仿佛是老师们饭后的开心果也一样，都在私下里打听着，谁是红伟，谁是子虚，素景则上下学勾着头，如同仙女散花一样，传的五彩缤纷。

    只是有一天不多话的婉琴话似乎多了起来起来，刚一到座位，便高兴地对子虚说，她家的狗生了四个小狗狗，都小小的，圆圆的，像小球一样毛茸茸的很好玩，子虚有些受宠若惊，也被婉琴说的吸引了。    其实子虚平日里就非常羡慕村里的一个叫永远的小伙伴，身后总跟着一个小狗狗，欢欢的，尾巴似的。有时看见永远一个人独自走着，倏然他勾起手指，插进嘴里，一声长哨，那只小狗就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在他身边又蹦又跳——所以听了婉琴的话，便有意无意地说道，能不能送给他一只？婉琴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好像有些怀疑，也好像被子虚猝不及防的话语打断了，定了定才喃喃地说道：“你喜欢？真的喜欢？”下午到校的时候，还真的给他抱了一只。

    下午素景去喊婉琴上学的时候，见婉琴怀里抱了一只小狗，感觉很好玩，边奇怪地望着婉琴说道：“你这是干啥？”意思是你上学的，抱着狗干啥？

    小奶狗毛茸茸的，绣球一样，确实很讨人喜欢，素景忍不住摸了摸，小奶狗却呕呕地叫起来。

    “生人，它不让摸哩。”婉琴轻轻地抚了抚小狗狗的头，小狗狗才又安生下来，接着又对素景解释道：“子虚说要一只。”

    “子虚？”素景似乎有些意外，看了看婉琴，好像有些不相信似的。

    “你，最好……”素景仍然看着婉琴，喃喃地嗫嚅着。

    “咋了？”婉琴有些惊奇，感觉吞吞吐吐的素景有些奇怪。

    但素景只是异样地看了婉琴一眼，像看陌生人一样，接着身子在缕缕轻风兜转了一下，好像在说，那是人家的事、那是人家的事，但到底什么也没说。其实素景心里真实的想法是：子虚家里穷，不一定能养这只狗，即便是一只小狗。

    那时素景从心底是看不起、也瞧不上子虚的。

    婉琴也在风中逗弄着怀里蠕动的小狗狗，虽然她也讨厌、甚至看不起子虚，那是因为他癞绐、邋里邋遢，但她心底清荡，她认为，都是同学，送一只小狗，有哈？

    不过也正应了素景的担心和想法。当子虚满心欢喜把这只可爱的小狗狗抱回家的时候，父亲却不让，说家里猪都没有吃的，还养狗？那时候家里每年养一头猪，每到春节前宰了或卖了是家里一笔不菲的经济收入。子虚很委屈，但抚摸着抱在怀里地毛茸茸的小狗狗，心痛得不得了，那时天已经漠漠地黑了，子虚抱着小狗狗在村里转悠了转悠，最后实在没办法，子虚把小狗狗轻轻地安放在一堆麦秸垛边，或许有人把它抱回去收养吧？可小狗狗见他要走，从后面又颠颠地跟了过来，他又把小狗狗抱到麦秸垛边，又抚了抚小狗狗，但小狗狗在他走时又跟了过来……

后来那只小狗狗不知怎样了！每当他给婉琴提起这只小狗狗的时候，婉琴似乎忘记了儿时的这件事，但那时、那晚、那只白绒绒的小球、那种依依不舍的疼人的的样子永远搁在了子虚的心坎里，那种欢欢的相随相跟永远留在了子虚的身后，并且随着时日地积淀永远成了可之心中的疼痛，每每想起那晚的情景，都令可之唏嘘不已！以至于有一天子虚回到家，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欢欢地跑到他脚下又蹦又跳撒欢的时候——是小区里有人送给婉琴的，但子虚立刻认出了它，他就在心里对它说，我爱你，我会永远珍惜你，这次我不会再丢弃你了。

    那是已经是2027年，距离他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时光匆匆，弹指一挥间啊已经过去了四十年，但他还是认出了它，圆球一样，毛茸茸的，他们一家经商议后把它取名甜甜，从此天涯海角，甜甜一直跟随着他们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