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死后,曹丕开始对和他争储的曹植痛下杀手,但在母亲卞太后的干预下未能得逞。但在卞太后去世后,他又对兄弟们举起了屠刀……。
五、生死之局
黄初四年(公元223年),魏文帝曹丕以“会节气”为由,召曹植、曹彰等诸王进京相会。曹植大喜过望,兄长一反常态,主动邀兄弟们进京相聚,还说以家宴相待。这正是兄长和他们消除芥蒂、冰释前嫌的信号。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连夜作赋准备献给这个皇帝哥哥。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亲情融融的聚会背后却暗藏着滔天阴谋和重重杀机。
几天后,任城王曹彬被魏文帝曹丕招进府中下棋,却离奇暴毙,曹丕仅以一句“突发疾病不治”而了之。这惊天一幕把曹植刚被亲情点燃的心瞬间浇灭,他再一次看到了曹丕狰狞残忍的面目,他内心极度悲哀和悔恨。弟弟曹彰的死其实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几年前,曹丕刚即位时。就对兄弟们横加猜忌,离心离德。为求自保,手握兵权的曹彰力劝曹值起兵与曹丕对抗,他全力支持。有了曹彰的支持,胜算其实很大。但曹植怕兄弟阋墙,会重蹈袁氏兄弟的覆辙,将父亲辛苦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于是隐忍作罢。没想到大哥不依不饶,心狠手辣,还是对亲兄弟举起了屠刀……。正是自己心慈手软,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是自己害死了弟弟呀,他后悔莫及。
他知道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
会节气的宴会在一片恐怖和肃杀的气氛中开始了。名义上兄弟相聚的家宴却警卫重重、戒备森严。虽然曹丕带着笑容极力营造一种和谐友爱的气氛,但每个人心中都带着一丝寒意。
酒过三巡,曹丕提议要玩一个诗文游戏。让大家发挥自己的诗文之长,完成规定的内容,没有完成任务者要受到惩罚。虽是轻描淡写,曹植却分明看到哥哥眼中闪过的寒光。说是惩罚,但如何惩罚由他说了算,其他人只是砧板上的鱼肉,联想起前几天曹彰的结局,众人心里都不寒而栗。
从诗文入手,针对的无疑是曹植。果然,曹丕首先首先向曹植发难。他让曹植在七步之内必须写成一首诗,而且内容必须是关乎兄弟情义的,但字面上又不能出现“兄弟”的字样。这样近乎荒唐严苛的要求,无异于张机设阱,请君入瓮。饶是曹植这样大才子,在这样的规则面前要全身而退也是难于登天。曹丕锋芒已露、杀机已显,就是要借此置曹植于死地,曹植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他缓缓起身,迈开了那进入生命倒计时的步子,万千思绪瞬间涌上心头——自己与曹丕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早年虽有储位之争,但自己光明磊落,从不弄诡使诈,伤及兄弟感情。反倒是这位兄长一次次使阴招陷害自己,尤其是登基为帝后,要对自己痛下杀手,虽然在母亲变太后的干预下,没能成功,但现在母亲去世后,他终究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以前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为什么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因权力而变得残忍无情的亲哥哥,非要手足相残,将兄弟们赶尽杀绝。
巨大的委屈和悲愤如滚滚波涛,汹涌而来,一首锥心泣血的七步诗脱口而出。
七步诗
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字字如泣,句句是泪,深深滴在每个人的心上。几个藩王瞬间泪流满面,大厅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呜咽抽噎声。
诗句如同一记记击击重锤。敲在了曹丕的心坎之上,他脸上无光,羞愧不已。他言不由衷的赞美了曹植几句,从此放下了除掉曹植的念头。
六、棠棣之殇
但在曹丕心里,名气、才华和影响力极大的这个弟弟,仍然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为防止可能出现的意外,在短短几年里,曹丕给曹植改换了4次封地。于是,曹植只能一次次奔走在迁徙的路上,身心俱疲;只能蜷缩在一座座小城里借酒消愁,他的雄心壮志已被消磨殆尽。
魏黄初十年(公元226年)五月,曹植的冤家兄弟魏文帝曹丕驾崩,太子曹睿即位,是为魏明帝。数年来笼罩在曹植天空的那块阴云终于散去,他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此时正值蜀汉诸葛亮北伐,西南战事不断,正值用人之际,曹植频频给这个当侄儿的皇帝上书,要求为国效力,征伐西南。可这些奏折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他知道这个侄儿对他依然保留着很大的戒心,怕自己东山再起,惹是生非。他准备昂起的头再一次无力的垂下,他刚恢复了斗志再一次被击垮,他知道今生无望了。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壮烈,“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的理想再也无从实现,而这一切的根源竟然是自己的王子的身份和才华名气,这难道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吗?
其实,从曹丕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刻,曹植的人生就已经落幕了。但他总是怀着侥幸徒劳地挣扎,结果换来的是无尽的耻辱、岁月的蹉跎。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宁愿是一个平庸的王子,还能过着自由平静的生活;他宁愿是一个普通的士人,还可以报效国家,建功立业。而现在的他,却只能在命运的夹缝中遗憾痛苦的度过一生。
太和六年(公元232年),曹植在忧愤中离开了人世,终年41岁。他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却留下了饮者的名声和传奇的诗文。他终究还是以一个文人的身份传扬后世,这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他的骄傲。但在现实功业以外的那个文学的世界里,他才是真正的王者。他才能自由洒脱,纵横驰骋;他才能雕琢山河,傲视天下;他才能跨越凡尘,召来仙神……。他会成为后世永远膜拜的偶像,他的灵魂将在文字中永生。如果他当时能想到这些,那颗绝望痛苦的心应该会有一丝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