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掩饰过往
自从“虎威将军”一案出了之后，原本热热闹闹的将军府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门庭若市。这如此大的落差透着悲凉的意味，也让走到将军府门口的墨宇心中对苏明盛的担心就更甚了，他快步步入府中。
然而，将军府内部的情况倒是极大地出乎了墨宇的预料。因为将军府中一切如常，下人们如往常一样在庭院之中忙绿，找不到丝毫与出事前相异的迹象。
只是，正在院落里指挥者园丁们劳作的管家见到墨宇的到来，大喜过望道：“殿下，您来了？”
“恩。府中一切都还好吧！”墨宇问。
“是的。”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老爷治家想来严明，就是出了现在这事，但是府中也丝毫没有乱套。”
“嗯，那就好！外公还好吧，他人呢？”墨宇问。
管家道：“老爷的情绪比我们所有人预料的都要好，现在正在书房里看书呢！”说着，管家就带着墨宇朝着苏明盛的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管家说：“殿下，您现在这儿等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管家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吱——”一下就张开了。
“是不是我的乖外孙来啦？”一阵十分富有中气的声音从房中传出传出，接着一个虎背熊腰、精神矍铄的老者就从屋中走出来。此人正是“虎威将军”苏明盛。
“外公！”墨宇作揖道。看见苏明盛的精神不错，墨宇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一大半了。
“我就是算着日子呢！想着宇儿你这几天也应该出现了!”苏明盛笑盈盈地说，丝毫没有看出受到了贪污案的什么影响。
“是的，孙儿就是有些担心外公，就想来看看您是否一切安好！”墨宇说，“现在看见您精神这么好，孙儿也就放心了！”
“我就知道我的孙儿孝顺！你看看我能受到什么影响啊！”苏明盛倒很是豁达，一时高兴，他还声情并茂地诵诗一首：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
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
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老夫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恶战没有经历过！这一点小波折对我来说算得上什么？”
墨宇说：“外公，我也会竭尽我的全力尽早还您清白的！”
苏明盛摆摆手：“清者自清。其实，人活了大半辈子，有很多事我早就已经看得很开了……苏明盛顿了顿，“以常理来看，如今流言四起，我现在在大多数的眼里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贪官。况且，墨宸手上还有一些东西的，是吧！我身上的嫌疑还真不算小了。事关重大，皇上完全可以将我押后再审，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也是相信我的清白的。不仅如此，他还念及旧情就是让我呆在府中，算是察看吧！就算是这样，我也是深感欣慰了。因为这件事若是放在其他人的身上，牢狱之灾是无可避免的。而现在，有你们的信任，对与我来说也就足够了！”
虽然听到了苏明盛内心的真实想法，墨宇还是无法忍受：“不行，外公！你一生注重名誉！戎马一生，为东靖立下了赫赫的战功，我不能让你在这把年纪还受尽冤枉，今后遗臭万年！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洗涮身上的冤屈的！”
看着外孙的决心，苏明盛一时之间也不忍心拂他的意，只是叹了一口气：“宇儿呀！你要知道这件事并不容易呀！”
“外公，你一生正直，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墨宇道。
“误会？”苏明盛挑眉，“若真是误会，那还好办！怕只怕这件事是有人故意为之，来势汹汹呀！”
墨宇脸色煞白，喃喃：“不，不会的！”
看着墨宇的样子，苏明盛心有不忍。但是事到如今有些话不得不挑明：“宇儿，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外公是什么意思吧！”
墨宇像一个孩子一样看着苏明盛，像是要说服苏明盛，又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外公，你根本就没有犯过错，墨宸也是不会找到你什么犯罪的证据的是不是！说不定这其中真的是什么误会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明盛说道，“宇儿，你知道我一向对墨宸这孩子是没有偏见的，我甚至是十分欣赏他的文治武功的。只是，外公现在的确是在就事论事而已。”
墨宇慢慢地被苏明盛说服了，但是他还是心有不甘：“外公你怎么说也算是墨宸的半个师傅吧！他为什么要陷害于您？”
“唉！”苏明盛叹了一口气，“我不怨墨宸！宇儿，你也不要怨他。这是我们苏家欠他的！”
“外公，你不要这么说！当年的事根本就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墨宇急道。
苏明盛意外地看着墨宇，道：“宇儿，当年的事情你知道？”
墨宇深呼出一口气，点点头。“当年虽然我还小，但是我有一次见到母后向婉姨熬的药里添加了些像是粉末一样的东西，我就留了心。后来我在母后寝宫玩的时候，无意之中就又看见了这个粉末，出于一时的好奇，我就藏了一些起来。在我几乎都淡忘这件事的时候，却听说父皇却因为婉姨的药出现了癫狂的状态，婉姨和墨宸都被囚禁了起来。”墨宇心中仿佛是压了千斤，“我那时候小，越想越害怕这件事真的和母后有什么关系，我就一直什么都不敢说。后来，婉姨就葬身了火海！墨宸也不知所踪……”
苏明盛皱眉，看着墨宇即使心疼又是叹息：“我此前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孩子，你心地善良，想来你这些年也不好过吧！”
“外公，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秘密收着我当初从母后宫中带出来的粉末，又不敢问任何人。我一直以来自己潜心药理，研究了不少的医药书籍。直到，我出师的那一天，我终于搞清楚了这个粉末就是——曼陀罗花花粉！当初加害父皇，害的东靖内忧外患，政治动荡的热人不是贤妃娘娘夏挽裳，而是我最敬爱的母亲！我……”一个人在内心将一个今天的秘密压制了整整数十年，突然再也承受不住，内心接近了崩溃！墨宇失声痛哭，不能自己。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此时的墨宇痛苦的泪水之中包含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感。是对自己这些年内心心理压力的宣泄，是为母亲罪孽的清洗，是对婉姨及墨宸的一种愧疚，是为人子不能赎其罪孽，为人兄不能化其仇恨的无奈……
太多的太多是墨宇今日需要宣泄的情绪，抛下的包袱。墨宇同时也在思索，自己是不是如果现如今的贪污案是墨宸故意的栽赃陷害，自己是不是也是真的没有立场去责怪或是怨恨墨宸呢？
苏明盛之前从来不知道眼前这个自己最为疼爱的外孙心中竟然隐藏了这么多的让人难以呼吸的压力。在他还是一个孩子的岁月里，都是这些噩梦在伴随着他的成长。多少个午夜梦回，他伴着噩梦醒来，因为身处黑暗而绝望，而身为亲人的他们却毫无所知！
当年苏曼芸大错铸成之后，苏明盛才知道自己女儿的所作所为，愤怒不已！但是他也知道苏曼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所以即使是自诩正派的他当年在知道真相后，还是没有选择大义灭亲，为无辜的夏挽裳母子平反。这些年，他也一直自我催眠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只要墨宇好，一切就还不是大错特错！
而现在呢？苏明盛才了解到，就是因为当年的过错，让墨宇小小年纪就默默背负了这么多与他年龄不相符的东西。皇宫中的女人打着为了孩子的名义，在宫中好像做什么丧尽人道的坏事都变得理所当然呢！但是她们拼尽一切为孩子挣来的真的就是孩子想要的吗？墨宇能在这些深有城府的大人面前很好地掩饰了这么多年，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这些所谓的亲人对孩子不够真的尽心吗？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呢！”墨宇的情绪渐渐平复，苏明盛给了墨宇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孩子，外公知道你和墨宸自小关系就很好。现在你对于墨宸的感情更是万分复杂……”
“外公，你想说什么？”墨宇皱眉。
“宇儿，答应外公一件事——”苏明盛道，“外公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外公不想看到宇儿你站在我和墨宸之间，让你左右为难！”
墨宇现在已经完全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他坚定地说：“外公，你说的对，虽然现在我的心里对墨宸的情感十分的复杂。但是，我不会就这样放任这件事情不管的！”
“宇儿，你……”苏明盛还想再劝墨宇不要管此事，却被墨宇打断：“外公，你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我一定对用我自己的方式保护您的！墨宸的确是当年的受害者，婉姨也是因为被陷害而含恨而终，但是现在不管墨宸有千万个理由他都不应该再用同样栽赃陷害的方式来报仇！就是于情他尚且说的过去，但是于理他就是千万个不通！”
墨宇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墨宸的债，他会自己一点一滴还清，但是，他绝对不允许墨宸以此为理由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的亲人！
当年的悲剧已经造成，绝对不能让悲剧再次上演！自己会全力阻止，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