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城研修,报到首日。去某大学餐厅用过晚饭,返回住处的路上,遇一对老夫妻街头卖艺。但见两位老人衣着朴素,举止得体,令人尊敬。丈夫是盲人,吹一曲儿小号,唱一首老歌,大概是一种轮番休息的好办法。当他吹完一曲,只见嘴唇上留下深深的圈状印痕。老伴儿帮着拿话筒,并对打赏的人们道谢。
喧闹的十字路口,行人匆匆,似乎无暇欣赏这美妙的音乐,老人家罐子里尚且空空如也。驻足片刻,打开微信,想要扫码打赏,又恐路人笑我多情,遂返回住处,却总归于心不忍。
到住处,水不够喝。没水泡茶怎么行?复经十字路口,听一曲小号,扫码打赏,我心释然。抱一桶水归,泡一杯铁观音,品一番驿旅人生,別样滋味。
30度的桑拿天,
汗水湿透衣衫,
是为音乐献身,
或为生计所难?
听君一曲《梁祝》,
感动整个夏天。
你说:
听得见你的欢声笑语,
看不见你的幸福容颜,
是我最大的遗憾。
我想:
演奏着生命的乐章,
诉说着生活的尊严,
给我莫大的震撼。
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偶有硬币,
投进你的钱罐。
扫码打赏,不成敬意。
谢谢,谢谢,
那是你的老伴。
为什么偏偏对这对卖艺的老夫妻情有独钟?凭直觉,他们一定是有故事的人。心想,若再遇见,一定要讨教一下他们身后的故事。以后几天经过那个路口,却始终未见他们的踪影。
记得小时候老家有一对讨饭的老夫妻,只知道丈夫绰号叫“黍柴彪子”,因为他长得又瘦又高,颇似高粱秸(俗名黍柴),不过据说年轻时那可是一表人才。丈夫整天用一个马车拉着他的老伴儿打着快板儿赶喜。我们这些小孩子都跟着,在一旁起哄,而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更加快乐。
据说他年轻时给某将军当勤务兵,博得将军女儿的芳心,被将军开除军籍,然后将军的女儿竟然跟他私奔了,好像将军的女儿也有点腿脚残疾。这似乎应该可以写成一部小说了(此处暂且省略1万字)。当时他的家庭条件还不错,儿女成才。每当农忙过后,拉上老伴儿去讨喜,似乎当成了爱好,现在想来,也的确不失为一种看世界的好办法。每次赶喜他都要用拖车拉着他的老伴儿,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 他说快板的时候,老伴儿也跟着喊好。
赶喜艺人给我们的童年种下了快乐的种子,给我们诠释了什么叫做相濡以沫,也给我们留下了诗与远方的期待,纵然人到中年,依然挥之不去。
五天之后,培训结业的当晚,复行至路口,远远听见悠扬的小号声,心头不禁为之一颤,而又百感交集。一曲《贝加尔湖畔》顿时唤醒我的童年,而又仿佛是电影《芳华》里的招唤。
行至近前,跟号手夫人打招呼,她似乎已经认得我了,就跟她聊了起来,得知他们曾经是残联乐团的成员,后来乐团经营不景气,又加上她的腿做了一个大手术,花了好多钱,于是就做起了街头艺人。
攀谈几句,不便打扰,于是,退在一边观看演出。一曲《当你老了》,眼里噙满泪水。
一波人路过,陆续有钱投进罐子里。一个小姑娘牵着妈妈的手,投进一枚硬币,蹦跳着离开。一位文艺青年有点不好意思地投进一张纸币。一对外国留学生路过,只见那男生手里拿着零钱,边点头致意边投进罐子里,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终归是,年轻人的心比我想象的要柔软的多。
待到鬓如霜,愿得如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