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历史就像沙枣树,一会儿枯,一会儿荣;
在这里,历史就像调色板,一会儿黄,一会儿绿;
在这里,历史就像魔术师,一会儿沙,一会儿湖;
……
习惯了早起的我,这周六也早早醒来,懒在床上,无聊的翻起小说。翻着翻着,一篇孙犁的《芦苇荡》忽然勾起了我对芦苇的记忆。
芦苇?这个时节应该是芦花怒放的时候吧!想想,都让人激动,那抹油绿渐渐退去,留下,浅浅的秋意。就如《芦花》歌中描述:
“芦花白,芦花美,花絮满天飞,千丝万缕意绵绵,路上彩云追,追过山,追过水,花飞为了谁?”
这让我忽然想起民勤的青土湖,想起青土湖里的芦花。
恍惚间,爬了起来,没头没脑的对妻说:“去民勤,看青土湖。”
妻莫名的看着我,说“怎么会有这念头,青土湖有啥?”
“有沙湖,有芦苇。”我答。
“那好吧!,我烧点水,准备点干粮,咱们走。”妻说。
就这样,我们驱车行驶在去往民勤青土湖的路上。
这是一条一直向北的路。以前叫民武路,现在有了一个高大上的名称,叫国道G569。
这条路始于民勤北山,止于青海仙米寺,是连接内蒙古、甘肃、青海三省区之间的南北大通道。
在民勤,北山是指横亘在甘蒙交界处的沙脊,属于一个叫白土井的地界,也是青土湖的天然湖堤。
提起山,人们自然想到了海拔,想到了攀登。唯独这里,巴丹吉林沙漠似乎去了桀骜,变得温顺平缓起来,就连高点的沙丘也没有,更别说山的样子了。或许是因为沙脊的辽阔,人们送去了山的称号。
一路上,一片片高高的沙枣树挂着密密的沙枣,在阳光里星星般闪烁;各种茂密的沙生植物绿意盎然,在田野里勃发生机;路两边的蜜瓜,飘着沙漠特有的香甜,引逗着渴望的味蕾;一地的南瓜,黄黄地仰躺在地,炫耀般引来路人观看;一望无际的玉米,像凯旋的士兵,硕大的玉米棒,像一枚枚军功章挂在胸前,……
一片绿洲就这样出现在我的眼前,这可是处在巴丹吉林沙漠与腾格里沙漠之间合围的当间?人类与自然地博弈在这里上演着精彩的话剧,像印象剧之类,不由让我心生感慨。
妻望着田野里累累秋收的景象,不无感慨说:
“这也不缺水呀?”
我听到后,有了些许愤愤,用重重的语气回到:
“为了水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知道吗?为了水修了亚洲最大的沙漠水库——红崖山水库;为了水,从景泰引来了大通河水;也为了水,民勤饮用水井要打300米深。”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呛呛,不知不觉车到了西渠地界。过了西渠,继续向北,渐渐多了裸露的沙漠,少了种植的土地。再往北,就没有开垦的土地,全是沙漠了。
沙漠被一人高的铁丝围栏团团围住,路边立着石碑,碑文写着:甘肃民勤连古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这个保护区几乎包括了民勤所有的荒漠。既包括民勤东北的腾格里荒漠,还包括民勤西北的巴丹吉林荒漠,总面积为389882.5公顷。这样的面积显然已是中国最大的荒漠生态型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也是为了保护极端脆弱的荒漠生态系统、荒漠天然植被群落、珍稀濒危动植物和古人类文化遗址国家所做的努力。
荒漠中没有树木,大多是一些低矮的野生植被,半死不活地晒着太阳。一丛丛泛黄的植被里,间或也有几片绿叶,极坚韧地活着,像是火种,星星点点的燃着绿色希望。
好几个人手拿袋子,在野生植被周围转悠,像是在挖锁阳,或者其它可以佐食的沙生植物。这些人不像是讨生活的那种,路边停有车,应该很富足,估计是图新鲜,取乐。
车来到一巨型石碑前,导航传来“已达目的地、导航结束”的声音。
旁白:青土湖,古称潴野泽,西汉初水域面积达4000平方公里;后来隋唐时期,改名白亭海,水面收缩到1300平方公里;明清时改称柳林湖,水域面积为400平方公里;民国时改名为青土湖,水域面积只有70平方公里;解放后,青土湖面积逐渐缩小,1958年青土湖上游建成亚洲最大的沙漠水库——红崖山水库,1959年,青土湖完全干涸,风情不再,并在湖区形成长13公里的风沙线。现经过治理,青土湖水域面积恢复到26.7平方公里。
枣红色石碑在无垠的荒漠非常突兀高大,极强烈的反差着现代建筑与荒漠之间的区别。一面碑文刻有温家宝总理提词:绝不能让民勤成为“第二个罗布泊”,一面碑文刻有武威精神:“困难面前不低头,敢把沙漠变绿洲”。
这两句话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其实,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无数代坚韧奋斗的目的,就是在与风沙搏斗中守护自己的家园,守望这片绿洲。
碑的周围,一望无际的荒漠里,生长着半黄半绿的芦苇和一些不认识的绿色植被。有些地方疏,有些地方密,连成了一片,挺壮观的。
这些绿植或芦苇,将湖区分割成面积不等的无数个不规则池塘。更多的如正方体或长方体。这些池塘,看上去像是人工干预形成的,面积都不是很大,估计是为了更好的分配水而为。
池塘没有水,更像是一个个沙坑。有的不到1米深,有的1米多。坑里杂草丛生,草大多已发黄,看样子塘里的水干枯了有些时间。
而在池塘外裸露的地方,是一种白色的土,细细的,和我们平常见过的土颜色截然不同,估计这也是当地叫这里为白土井的缘由之一。
芦苇,在无水的荒漠里就这样顽强生长。不过,在太阳下看上去有些慵懒,芦杆上的芦叶,不耐旱地纷纷挂着枯黄的芦叶。那一瞬,不知怎的让我联想到一些农村年迈的老人,蜷缩着身在墙角晒着太阳的情景。
这似乎没有水中的芦苇,活得那么滋润,亦如晒太阳的老人。可又抛却了成长的不易,将绿色的满足,永久镌刻在这茫茫的荒漠里。
四处张望了一会,我很是疑惑,心想:
“这就是青土湖?脑海中意象的碧波荡漾、芦花飘扬的景象咋就没有了呢?”
正纳闷间,妻提醒到:
“是不是没有找对地方?”
我也犹豫,不确定的回答:
“导航引到这里的呀?”
“我问问别人看”我自言自语到。
电话接通后,朋友告诉我,车越过石碑,再往前走,不一会儿就有水了。
听完电话,悬着的心落了些,又往前走了两3公里的样子,路两边的池塘开始有了水,以及高高的芦苇。
站在水塘边,放眼望去,荒漠的辽阔在这里一览无遗。看不到凸起,也看不到起伏不平,看到的只是荒漠中满目的芦苇。
芦苇很高,几近2米,一根一根集群而生,聚众而长,好似浩瀚的林海,在我的眼前渐渐远去,最终与天相接,融在了一起,苇天一色,消失在远方。
路两边芦苇围起的水塘,似鱼池,静静的被芦苇呵护着。风吹过, 芦苇飘荡,水面泛起微波,像是慰藉,一种荒漠中独生的滋润不由袭上心头。
水应该很深,有2个人坐在充气橡皮舟上,悠闲的在水里划桨,玩耍;还有几个人坐在芦苇丛中,支着鱼竿等鱼上勾。在这距武威城200公里的荒漠里,实在是极会享受了。
天气异常燥热,炙烤着的青土似乎冒着热气,满眼的焦渴。我们钻进芦苇荡,也无法躲避炽热的太阳。幸好池塘边有一块介绍青土湖的指示牌,遮出了一块阴凉,只好将就着纳凉。
休息了一会,太阳渐渐西斜,烈日似也稍稍温和了些,吃了点干粮,我们驱车毫无目标的在芦苇从里乱窜。车无法走的地方,我们好奇地步行穿梭。
苇子深处依然是被分割成像豆腐一样的小块,越往里水面越小,有的地方甚至没有水。
不过苇子依然很高很密,不再那么油绿,有的颜色变深,有的变黄,有的绿中泛黄。
渐渐发黄的苇杆上,开了几枚芦花,似雪、似絮,随风起浮在池塘上,在芦苇和阳光映衬下似火、似霞。
走着走着,天上响起惊雷,乌云也伴随着一团一团漂浮在头顶,一阵风吹过,原先聚拢在一起的苇叶,疯了般散开。一颗颗苇杆,像一支支竹笛,合着风的节奏,传来不屈的悲伤。
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几只鸟在上面盘旋,时而飞起,时而落下, 随着一声尖叫,在水面划过,激起一阵圆晕,昂首远去。
这一幕,搁在荒漠,已经是很美了。不过,离我的期许还是差了些。
大概也是这个时间,我曾去过我国最大的内陆淡水湖—— 博斯腾湖,曾被那一汪汪碧绿无尽的芦苇所震撼,置身其中,连空气都沸腾着绿,有一种异样的风景与摇曳中的风韵驰骋,让人痴情眷恋。
车向前又行驶了2公里的样子,路两边的水塘又成了枯塘,成了一个个沙坑。我充满愁绪的站在路边,无言的面对着沙坑旁的芦苇,用略显同情的眼光,发出疑问:
“为何没水?何时来水?”
芦苇似也满含幽怨,用渴望的眼神眼巴巴的望着,像是在说:
“全是人作的,石羊河就那么点水,全续在上游的水库里,何时流到头?”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曾经的总理温家宝站在这里,代表国家发出了声音:
“不能让民勤成为第二个罗布泊,这决不是一个口号,而是一个一定要实现的目标。这也不是一个地区的问题,而是涉及民族生存的重大问题。我们面前就是腾格里和巴丹吉林两大沙漠,是民勤的绿洲把它们隔开了”。我们一定要打赢这场“民勤保卫战”,决不能让两大沙漠合拢,决不能让民勤从地图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