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你想记却总滑出你的记忆,有些事你想忘却总是记忆更加深刻,当然,忘有忘的理由,记,有记的道理。
我小学的数学(我们那时叫算术)老师雒老师是一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头,藏蓝色的军便装,四兜,黑色长裤,脚上毛底黑布鞋,头顶深蓝色军便帽,一幅标准的七八十年代的干部膜样,他面容瘦削但一双圆眼却很有神,看人说话时脸上总带着慈祥。
他的家所在的村子在黄河南岸,而我们村子在黄河的北岸,每个周六他都会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回家。
车前把上挂着那个年代特有的干部包——黑色的大半圆带拉链,他佝偻着腰用力蹬着脚踏子,从我家门前路过去河边乘羊皮筏子过河。
他对人很和谒,每次看到我都会喊我的名字,但我每次都要么不啃声要么低着头快速的跑开。
虽然仅一河之隔,他说话仍然带着浓重的南岸口音,但这并不影响他上课时的危严。
当上课前的吵闹喧哗让你连同桌的说话声都听不清时,突然就嘎然停了,只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所有人在这种安静中或装成真的翻着各自的书本,眼光却忍不住瞟向教室门口,只见这个小个老头抱着一撂子作业以及一根长长的教鞭己经跨进门来。
三年级算术课对我来说不难,从一年级到三年级我的成绩一直是优,但这段时间我的浮躁劲又上来了,对三位数以上的乘除法没弄懂,尤其是竖式计算的盯位总是很混乱,以致于错位导致答案完全成驴唇!
有一次数学老师雒老先生叫我上去在黑板上作演算,我不会,只好低着头在黑板前杵了好久。
雒老师不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我的同桌——一个连书都撕扯的稀烂的家伙叫上去演算。
不到十秒,那个整天流着口水,从来上课不写一个字,两只手永远筒在糊满鼻涕口水的袖管里,只带着一双耳朵的脏蛋子,把横式竖式都整齐有序的写在黑板上,雒老师赞许地示意他可以下去了,还目送着那家伙坐回位子,回过头,雒老师严厉的对我说:放学来我办公室。
那天下午我忐忑不安的去雒先生办公室,老先生拿着我满是大红叉叉的作业本,对我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我当时羞愧难当了,脸胀的通红,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
老先生并没有因此消气,直接抬手狠狠的抽了我一个搂脖子,一个女孩子被老师抽了脖子,这是一种怎样的羞辱啊!而且老先生还怒不可遏的撕了我的作业,狠狠的摔在地上,小老头气的颌下的胡子一翘一厥的,然后毫不客气的一挥手:去,在窗台上把作业补完,补不完不准回家!
我当时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捡起了地上的作业本,抽抽搭搭爬在那满是灰尘的外窗台上补作业,而雒老师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监督着我,直到我作完老师才放我回家,
我心里对老先生恨啊!而更让我气愤难平的是雒老师对我的同桌大加赞赏,说他如何如何反应快如何如何聪明。
而这个家伙他平时不但脏兮兮的,还经常给我划三八线,我稍有越线,他就一肘子把的胳膊顶回来,害的我经常笔尖划坏书本,我从心眼里讨厌这个可恶的家伙,巴不得他天天被老师骂,而现在他居然成了雒老头赏识的对象,这让我情何以堪呐。
自那次事件后我开始发奋,等到雒老师再一次叫我板演时,我简直是充满十二分的自信把横式写的整整齐齐,竖式也写的美观大方,至今我还能想起我那次漂亮的板演,当然这次我也得到雒老先生赞许和肯定,我长舒了口气,心里默默的为自己终于找回了面子而兴奋不已。
其实从一年级雒老师就特别看得起我,他甚至从来没批评过我,我深深理解那次雒老师对我那么严厉其实是恨铁不成钢,果然,那之后,我认真了许多,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老雒老师也对我恢复到以前的和颜悦色!
后来,我上中学时,雒老师调回自己村子任教,我就没见过他,再后来我离开家乡,辗转于外地就更见不到他。而那个脏兮兮爱流鼻涕淌口水的同桌却成了我的另一半,我俩时常回忆起小时候的事,也深深怀念我们尊敬的雒老师——那个瘦瘦的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