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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湘西时,少年沈从文便已经通过各种途径接触了《创造周报》、《改造》、《新潮》在内的许多新杂志,这对沈从文是最直截了当的思想刺激,北大“五四”新文学、新思想终于深刻地影响了处于边地湘西的沈从文。
“我记下了许多新人物的名字,好像这些人同我都非常熟悉。我崇拜他们,觉得比任何人还值得崇拜。我总觉得稀奇,他们为什么知道事情那么多,一动起手来就写了那么多,并且写的那么好。为了读过些新书,知识同权力相比,我愿意得到智慧,放下权力。我明白人活到社会里,应当有许多事情可作,应当为现在的别人去设想,为未来的人类去设想,应当如何去思索生活,且应当如何去为大多数人牺牲,为自己一点点理想受苦,不能随便马虎过日子,不能委屈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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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处于北漂当中的沈从文,这样一个毫无经济基础的“文学青年”,为了应付经济危机,他只得租一间由储煤室改成的小屋,那小屋破、小、潮,原本是个堆煤的地方,窗户也是四根细木条随便钉上的,沈从文戏称它是“窄而霉小斋”。
在几乎没有任何经济支援的境况下,忍着饥饿,挨着北京严酷的寒冬,这个倔强的湘西人开始向文学领域进发。
可是,学历太低,没有资历,想以文学写作来养活自己,几乎成了虚幻的可笑的幻想。为了解决吃饭问题,他向报社投稿,因没有名气,又没有名家提携,没人愿意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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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在以红楼为中心的北大周围,沈从文开始了他的旁听生涯,虽然那年秋天,他也曾投考过燕京大学国文系,但因为基础实在太差,只能无功而返。
在北大旁听的日子里,沈从文那时候在生活上困窘到了极点。他几乎没有任何经济来源,连最基本的吃,都是这里蹭一顿,那里混一顿,最窘迫时,沈从文也曾找陈翔鹤、陈炜谟、董景天等朋友蹭饭,或者赊账:赊过饭店的账,在公寓和小饭馆吃上几次,这账欠了也就没法还(数年之后,一次他从上海返北京,还在一家小饭馆的欠账牌上,看到“沈从文欠若干元”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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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一甲子岁月之后,在1982年5月27日,沈从文先生应邀在吉首大学讲话时曾经发出这样的感慨:
“大概有两年,我是穿单衣过冬的。在北京,穿单衣过冬,算是个考验!零下二十几度嘛!(众笑)不久,我就得到各方面的赞助,我想,他们绝对不是认为我是什么‘天才’,他们大概都是欣赏我这个气概,凤凰人嘛,我又在军队里混了五年,什么都不在乎,冬天穿单衣,也不觉得寒伧。北京还有个好处,习惯朴实,所以我这个穷学生,很快就同清华的、北大的、燕大的、农大的一些人熟了,遇到困难,得他们帮助,有时就到人家那里吃饭,这,大概也得力于那个‘不在乎’、‘无所谓’。有个朋友,碰到星期天,他就带我到那个小摊摊吃饭。有时,我也免不了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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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生存,也为把自己思想和生存的特别经历表达出去,在这段时期,沈从文开始拼命写作。可是,最初他向北京多家报刊寄出的大量稿子,全部石沉大海。这还不算,在《晨报•副镌》的一次编辑聚会上,他投寄的十数篇文章被编辑孙伏园连成一个长条,摊在桌上,为众人奚落。
生活的穷困和精神上不被认同,一般情况总会很快毁灭一个人的。可沈从文却有着湘西人的刻苦、忍耐和倔强,他仍将他的生活阅历和对生命的感受,写成文字,向那些大小报刊一再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