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齿苋与红板栗

前段时间因为有些日子没有回家的缘故,母亲说买了扇子骨,说是用扇子骨炖冬瓜对肠胃比较好。

母亲之所以要做扇子骨炖冬瓜,是因为前一段时间母亲做这道菜时我说很清淡,吃起来很适口。母亲总是这样,只要听我说什么好吃,她就会频繁的做一道菜。

但近来肠胃一直不适,加之减脂需要,对食肉实在没有多少欲望,只希望将饮食进一步缩减至果蔬和鸡蛋。因此就和母亲说我不太想吃肉,只想吃一点素菜,而且也不用多,随便弄一点就行了。

等我到家时差不多是十二点钟,母亲已经上班去了。我一看餐桌上摆了7道菜,实在是震惊。有一盘凉拌藕片,凉拌黄瓜,清炒西兰花,豇豆炒肉,一盘咸菜,一盘蒸腊肠,还有一盘看不太出来是什么的菜。

这让我想起有一次看到朋友拍的正在吃饭的图片,图片中桌上只有两盘简单的菜,而且还是一大家子吃。我就故作得意的说:“我在家吃饭,一般我妈都会做6个菜。”没想到,哪怕是素菜,哪怕是我让母亲随便弄一点,可她居然还是摆了7盘,而且没有一道菜被动过。

正准备下筷子时,母亲发来语音和我一一介绍这几盘菜。哪个菜是昨天剩的,哪个菜现做的,以及做的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个……对我来说只有那一盘我看不太出来是什么的菜才真的需要讲解,母亲说那是凉拌的马齿苋。

其实在母亲说之前我就觉得它像是马齿苋,虽然我从来没有吃过。当母亲说那是马齿苋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阳台的花盆里曾有一颗硕大的马齿苋,每年都会生长的粗壮茂盛。而事实确也是母亲将那颗马齿苋剪下来给凉拌掉了。

母亲说马齿苋有消炎功能,是专门拌给我吃的。而且听说我最近有些便秘,因此特地用山茶油拌的菜,还让我把它们都吃掉,说是山茶油对便秘应该有好处。山茶油到底有没有这个功效我不知道,我甚至怀疑母亲是否真的知道,也可能她只是以为有这个功效就这么做了吧。

听母亲说让我吃完,我再看向桌子上的菜,实在是忍俊不禁。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胃,装的了这么多的菜呢?

听完母亲的语音我就开始吃起来,首先我夹了点马齿苋放在口中品尝、咂摸。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不苦不甜,只有一点淡淡的独特的说不上来的味道,谈不上好吃或者不好吃。或许马齿苋本身就属于那种性平味淡的植物?所以调料是什么味,它便呈现出什么味道。

正吃着,母亲又发来语音说那个马齿苋被她放了一点辣椒粉,让我不要吃了,因为医生曾告诫我让我不要吃辣。但是我尝起来并没有觉得很辣,就说我可以吃一点。母亲还是坚持说别吃了。我答应了她,却还是继续吃着。

既然母亲说马齿苋有不少好处,那我就查一查看看是不是像母亲说的那样。的确有些功效对得上,但网上又说脾胃虚弱的人并不适宜吃这道菜。这当然是母亲知识以外的信息。因为我向来是不怎么忌口的,所以还是吃了不少。

倒是凉拌黄瓜很爽口开胃,我几乎吃了一大半。而山茶油由于几乎没有任何油脂的特殊气味,所以黄瓜的清香更加的抢眼了。等吃罢饭,我才发觉我所吃掉的远远大于我所预期的食量。这就是回家的“代价”。

这几日因为老家的板栗又成熟了,独自生活在家的外婆既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去收获,很多亲朋也想品尝这种很少吃的食物,我和母亲还有弟弟就一起回去了一趟。

那天气温依旧很高,怎么说也有37度吧。我们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十点钟,一点没有耽搁就开始用竹竿将栗子从树上敲下来,再捡进蓝中提回家去。这样的经历是我从很小的时候每到这个节气就要开始的项目。

自从走出屋子,进了林子里,身上的汗水就像水龙头开了闸一样倾泻,不消一会儿浑身就湿透了。这样快速的流失水分,就需要补充大量的水分。我和母亲回来前在车里装了差不多有3000毫升的水,活还没做多少,水就喝没了。

不过由于还有表姐和婶婶的帮忙,我们一共只用了四个来小时便结束了“战斗”,然后是休息和与邻人闲谈,又在表姐家吃了晚餐便匆匆回城了。

作为这些板栗的主人,我们并不会很喜欢吃。一来是它本身不是特别可口的食物,水分少,味道淡,饱腹感强,即便是吃也吃不了多少。二来,吃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新鲜感了。母亲当年种植这些板栗,纯粹是为了卖钱补贴家用。

因此将母亲和栗子送回家去,我就回去了。昨天中午我回家取一点东西,母亲说她从带回来的板栗中筛选出一些比较成熟的出来放在阴凉处晾干,剩下的那些比较嫩的她准备拿到市场卖掉。

我说:“这些板栗都没有老透,这样能保存的住吗?”

母亲说:“没有问题!等晾干了,我就清理一层冰箱出来,放在那里,给你慢慢吃。”

我说:“我能吃多少?还是留一点吃新鲜的比较好,不要保存多了。”

母亲说:“板栗对脾胃好,你脾胃弱,你没事的时候就拿两个吃,当零食吃就是喽。”

听完我就去母亲说的晾晒处看,一看吓一跳,那恐怕也有二三十斤了吧。这些板栗已经通体呈红褐色,像那种自然老去的色泽一样鲜亮。因为这种红在我的记忆深处曾给我带来很多很多的东西,所以那是一种特别惹人喜爱的红。

小时候每年的八月底我和母亲就进入了从早到晚打板栗的时节,说实在的,种植板栗太辛苦了,程序特别多且复杂繁重。由于板栗的最外层如同刺猬,又很危险。板栗很重,价格也不是很可观。板栗的植株易遭虫害,要不间断养护,很耗时耗力。所以小时候板栗对我来说如同噩梦。可是因为能够每天拿它去换钱,又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看到堆在那里的板栗,我和母亲说:“这么多,哪里吃得完!你还是看看有没有朋友,再送一点给别人吧。”

母亲说该送的都送了,这个反正晾晒好了也不会坏的,你待会带一些去吃。

我没有搭腔,我只是惆怅,特别特别的惆怅。我感觉母亲所给我的东西是那样的轻又那样的沉重。

母亲总是记得我的或轻或重的病症,在生活里有意无意的留心什么会于我有利,什么不利,然后反反复复的告诫我。至今她还有一个手掌大小的笔记本,那上面记满了各种各样的偏方。其实母亲的身体很好,总是精神十足的忙碌,按理她是用不到那些偏方的,那些偏方多半都是为我准备的?诸如腹泻,便秘,神经衰弱,失眠,头晕,腹胀,神经痛等等。

我曾无聊的翻开来看,觉得虽然很多偏方都莫名其妙,母亲却深信不疑。但只要有偏方和我的毛病对的上时,她都会不辞劳苦的去寻找偏方上记的“药材”。

我从没有拒绝过她要我吃或者喝或者涂抹的各种奇怪的药,有些甚至都不能称作是药,而纯粹是”偏方”。但是只要母亲说有用,我就会按她说的去做,因为无论怎样,那里面有母亲的汗水和无价的心意。

就像马齿苋和红板栗,它们不尽然真的于我的病症有什么用,可是我还是相信它们会有用。即便它们什么用都没有,母亲的爱依然能够慰我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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