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奇之旅

01.

世界是什么。

它是流淌在我们眼里，经过大脑确认，然后留下的印象吗？还是以我们的想象为起点，延伸出无数个时间与空间相互组合的可能性？这没人能证明。而我更愿意相信，但凡在我们每个人心里存在过的，它都是一个世界。

2019年8月3日，绒绒细雨小心地亲吻着这座古老又现代的城市，生怕惊醒她在睡梦中美好的模样。

荷兰鹿特丹（Rotterdam），这里是长期以来欧洲大陆的最大海港，荷兰第二大城市，莱茵河（Rhine River）与马斯河（Nieuwe Maas）交汇处。高大的风车如不语的白色骑士，守护着这里的热情与熙攘。郁金香像美丽的姑娘，她们不动声色的出现在你身边，还有公园、农场、运河、街道、路边的小贩和明亮的窗台，留下一张张动人的画卷。梵高从这里划过，让它每一刻都值得凝望、回眸。

身处在这样一个油画般城市，此刻我却无心他顾，满脑子都在思考球场上的战术和那些拗口的各国人名。黄色的出租车准时把我送到鹿特丹市AL3077奥林匹亚维格50号。这里是费耶诺德体育场，荷甲劲旅费耶诺德足球队的主场。

大约60小时前，我接到一封特别的邀请函，发件地址就是这里，大致内容是想聘请我来做球队的新任的主教练，接替传奇球星范布隆克霍斯特（van Bronckhorst）的帅位，带领球队征战2019—2020赛季的荷甲联赛！而传奇则会与我互换来到广州，执教广州富力。

刚看到这信函的时候，我自然是习惯性地怀疑。但那精确的专业术语和完美的公文格式瞬间就扫除了一半障碍，我头脑中最后残存的理智，也被那坚定的“F”型队徽震了个七零八落……仿佛有一团长着翅膀的火苗，在我的神经末梢上疾驰！经过与费耶诺德官方的核实，确定这不是个愚人节的玩笑！但却有点像梦。

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我？

要弄明白这个问题，我可能要花些时间来回忆一段往事了，就从我拿到 UEFA A

License后的第一年说起吧。

欧洲是职业足球的圣殿，这里几乎每一寸土地，都有着成百上千家足球俱乐部。无论规模大小，它们都有一套非常成熟且严谨的系统运营，就像蒲公英的种子，自己会落地生长一样自然。拿到A级教练证后，开始收到一些来自欧洲小国的俱乐部邀约，比如爱沙尼亚，白俄罗斯，卢森堡和马其顿。

那时我刚过三十三岁，反复权衡后便按捺住立即拿起教鞭的冲动。未来的路很长，下一步还是先继续提高自己，把目标定在更大的平台上，在更加有名气有威望的俱乐部里积攒经验，从优秀的教练和团队中再学点东西。哪怕是凤凰尾巴上的一小撮羽毛，也一定要先见识过最美的风景。

于是，我几乎是投遍了五大联赛（英超、德甲、意甲、西甲、法甲）所有球队的邮箱，但得到的回应寥寥，几乎是零，准确的说，就是零……回复的几家也是婉拒的意思，仅仅透露出可以保持联系的态度罢了。

五大联赛不行，我就再降一档，把目光投向荷兰、葡萄牙这两个传统足球强国。它们都拿过欧洲冠军，也是世界杯的常客，冠军的热门。像C罗、菲哥、尤西比奥；范巴斯滕、博格坎普、克鲁伊夫，这样顶级的世界级球星数不胜数，如群星璀璨。另外还有阿贾克斯、本菲卡、波尔图这样的豪门俱乐部，足球的氛围和水平可以说是一流水准。但这两个国家的联赛的影响力相比起欧洲五大联赛还是稍逊一筹。

可对于我这样一个新手，能够进入这两个国家的联赛锻炼，也是再好不过的。按照老方法，我又把简历塞满了这两个国家——荷甲和葡超俱乐部的邮箱。

终于，在经过一个多月漫长的等待后，迎来了第一个好消息！荷甲球队维特斯（SBV

Vitesse）邀请我去担任他们球队的代理教练！他们球队上一任主教练刚刚辞职，助理教练也跟着跳了槽，球队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接替人选，打算找我临时带班，签一个仅有两个月期限的超短合约，而且没有薪水……毕竟是个临时工，小球队不愿意有额外支出，我呢，又是个完全没有经验的新手，他们认为这很合理。

好吧，起码，这就算是开始了，总比没有好。对了，食宿他们是管了，算是没让我去贴钱干活。

刚到维特斯，我就迎来一个意外之喜。万万没想到，于海在那年的冬季转会窗（2006-2007赛季）加盟维特斯！成为了继孙祥之后第二个登录荷甲的中国球员！

说起于海，在这之前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有一年的大年初五，我去亲戚家拜年，正好在那里碰见他。虽然我们有这一门共同的亲戚，但我们却是第一次见面。那会儿我刚毕业不久，他还在陕西队踢球，完全没有交集。但我们都热爱足球，于是很愉快的聊了起来。不久之后，我就踏上了欧洲教练学习之旅，他很快的披上了国家队的战袍。

再看到他时，他明显更壮实了，脸上的青涩也渐渐褪去，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带着成功渴望的成熟男人。我以前在老家洛阳生活时，经常会感叹世界真小。而在那个瞬间，世界简直小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