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基本初等函数
自愈之路02
父亲独自在老家带着我和妹妹的那些年里,还是有过快乐的回忆的。
那个时候过圣诞节,父亲带着我和妹妹去一家餐厅吃饭,点了一份牛排,有鸡蛋啊,有蛋炒饭,还送了一个一按肚子就会唱歌的小熊。
只有一个小熊,父亲想要我和妹妹一人一个,于是父亲边向服务员多要了一个,服务员姐姐说马上就拿一个过来,但是一直没拿来,以至于十年之后,我和父亲谈起小时候的事,他还能接着我的话说:“说要再拿一个过来,一直没拿来呢。”
母亲总是说父亲是爱我们的,即使母亲在日后独自带我和妹妹的几年里,在我面前时时说着父亲的不好,家里穷,没头脑,没文化,不会为她考虑,诸如此类的事实。
后来我知道一句话:“他说的都是真的,但还有更多真的没说。”
但,那都是后话了,毕竟十年之后,四十多岁的两个人离了婚。
吃完了牛肉,吃不下蛋炒饭和鸡蛋了,我要给父亲吃,他说不吃不吃你吃你吃,我还以为他是已经吃过饭了,现在想来是没有吃的。
我再三强调我吃不下了,父亲便挪来我的盘子,吃着我剩下的食物,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那时是很开心的,能和爸爸妹妹一起出来吃好的。
小时候的我总是开心的。
“我向那个小店老板借了五十块钱,带你和小妹去吃的。”
父亲和我回忆那时的事情,继续为我补充。我正讨伐小时候他给我和妹妹天天吃面条的事,他这么一说,我便没有再想讨伐下去的欲望了。
一年之后,母亲带着我去了深圳生活,父亲虽然也来了深圳。
偌大的城市,一个东边,一个西边,父亲一个人给人家打工做裁缝,母亲在一所初小学里做仓管带着我和妹妹两个人。
八九岁的我开始记事了,母亲对父亲满腹的怨气对着一个又一个人说,我就在旁边听着,空白的记忆也渐渐涂染上父亲的不好。
每一周父亲到母亲这里来,总是在吵架。
我,妹妹和妈妈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又是一间小小的房间。
两张宿舍专用铁床,上下都可以睡人的,我和妹妹睡在一张床的下铺,妈妈睡在另一张床的下铺。日光灯下摆着两张桌子,供我和妹妹写作业。
“我和爸爸离婚,你跟谁!”
父亲和母亲正在吵架,我和妹妹在一旁看着听着,母亲突然一问。
我要保护妈妈!
“跟妈妈!”我和妹妹异口同声地说。
“当然是跟妈妈!”我接着又肯定地说。我要保护妈妈!
听到我和妹妹的话,父亲满脸的戾气顿时消失了。
他的脸上有些错愕,有些茫然,抿着嘴没有再说话,与刚刚仿佛马上要动手打人的他判若两人。
后来,我对父亲有过深深的憎恨,有过不共戴天的愤懑,有过不懂事的争吵辱骂;这些情绪有多激烈,这些想法有多荒诞,这些误会有多深,最后内心形成的悔恨就有多不可磨灭,有多让我无地自容。
我知道父亲有不堪之处,我知道他能提供给家庭的并不是那么多,但他是爱我的,爱我和妹妹的。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但是爱是公平的。
现在,我的心只剩下了温柔。发生了种种都能被爱原谅,但是我难以原谅自己。
于是,我深夜爬起来写下这段文字。
在这个过程中,我的泪水没有一刻停止过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