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翻天

不知是因为满意我的表现，还是碍于面子，总之陈爷爷没有再提我和陈维杭的事。

喝完茶、甚至吃完晚饭，陈爷爷也没有再问过我和陈维杭的事。

陈维杭的父母也都没有问太多关于我们的事，不知道是不是陈爷爷的嘱意。

晚饭时间，陈爷爷问了问我的工作、家里情况，陈爸爸问了问我的学历背景，梅田则是干脆没有开口。

他们似乎对于各自的立场和打算产生了分歧，所以各自按兵不动。

陈维杭是见惯了家里的各种诡异气氛，不以为然。

我则是如坐针毡，一顿饭也吃得味同嚼蜡。

终于熬过了晚饭时间，陈维杭便说要回去。

这让我兴奋不已，赶紧跟着他起身告辞。

陈家人也没说反对，只是一直保持静默的梅田突然看口：“陈维杭，你跟我来一下。”

陈家屋子宽敞，光是一楼就有两个书房，客厅西南边是陈爷爷的，另一个在客厅的东北侧，更靠近大门口，是陈维杭父母用的。因为陈维杭的父亲长年在外，所以主要是梅田在用。

陈维杭被带到梅田的书房，两位陈将军则去了陈爷爷的书房下棋，只有我被留在了客厅。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找了个地方坐下，两边的书房都没有任何动静。

我只能继续忐忑。

“搬回来住吧。”梅田的语气不再强硬，面对陈维杭已经长大成人又自有主张的现实，她更多的是无奈和力不从心。

“不用了，我住她那挺方便的。”陈维杭一句话点燃了每天的怒火。

本来今天下午听完下属的报告，梅田将军就已经很生气了，因为根本没调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除了我的学历、档案、家庭成员、亲密的朋友这些随便打听都知道的官方信息之外几乎一无所获。从报告中看，我不仅身家清白，而且勤奋努力，唯一的弱势是父母的意外双亡。资料里关于我失去父母的事故经过仅仅一笔带过，除了说明只是单纯的交通意外，什么也没有。在没有父母陪伴的青少年时期我依然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学，又轻松地转换专业，怎么看都是个励志的模范生。这和梅将军对我的认知很不相符，所以他对那份报告的内容整体都很不满意。不过她也抓住了唯一的缺憾，不然她要怎么继续讨厌我、反对陈维杭和我在一起呢？

“这也是你爸爸和你爷爷的意思。”梅田的语气也冷下去。

可惜，搬出老爷子来，对陈维杭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我自己的意思是出去住。妈，我不能总按照你们的意思生活。我有我自己的人生。”陈维杭态度坚决。

说完，陈维杭转身要走，却被梅田的下一句话截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是在骗人的？”

陈维杭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梅田这是虚晃一招，试探他，于是反诘道：“你查我？雇人还是派人？不怕别人说你是公权私用吗？”

梅田被陈维杭这样顶撞，气得语塞。

陈维杭趁机夺门而出，快步走到客厅，对我说：“我们走吧。”

说完，就把我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陈维杭带着愠怒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却莫名地感到一种安心和温暖。

他拉住我的手往门外走。

我被他拖着，脚步却有些迟疑。

“就这么走了吗？你爸爸和爷爷还在书房。”潜意识里，我们应该遵守这样基本的礼节。

“不用。”陈维杭声音里压抑的怒火是那么明显。

“还是跟他们打个招呼再走吧。”

我几乎已经被拽到了门口，却还保持着理智。

陈维杭叹了口气，原地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松开我的手，转身往回走。

我快步跟着，一直跟进了陈爷爷的书房。

站在书房里，陈维杭又不说话了。

没办法，我只好乍着胆子说：“爷爷，我们走了。”

两位将军都不出声，看上去像是专注于棋局的样子。

但陈爸爸明显是举棋不定又不能集中精神，终于让陈爷爷不耐烦了：

“得了吧，我看你也想不出来了，你先出去吧。”

当着老爹的面，陈爸爸也不能发火，只好从命。路过门口的时候，他回头望了我们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么婆婆妈妈的，真不知道是怎么指挥部队的。”陈爷爷把对儿子的不满压制成了一句小声的嘀咕，紧接着，一扬声，喊我们两个：“你们两个，过来坐。”

陈维杭先反应过来，我也跟着他一起，又坐到陈爷爷旁边。

“陈维杭，你搬回家住吧。”陈爷爷的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

“爷爷，我想自己住。”

“那是你成家以后的事。”

“爷爷，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没有必要非得结婚才离开家吧。”

“姑娘，你也是这么认为吗？”

我没想到老爷子这么快把话锋递给我，差点没反应过来。

“爷爷，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我试着用另一种方式解释陈维杭的行为。

“翅膀硬了，就可以连家都不要了？”陈爷爷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吓得我一凛。

“爷爷，我只是搬出去住，您不要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虽然我不住家里，但我也可以经常回来看您啊。”

这爷俩的辩才，几乎可以上节目了。我只是祈祷，城门失火，自己不要成了被殃及的池鱼才好。

“谁用你回来看，”陈爷爷又突然转换攻击对象：“姑娘，他是因为你才要搬出去的，对吧？”

我无言以对，表面上的确是这样。

可这又不是事实，我只是个借口罢了。

但我又偏偏不能澄清。

无奈之下，我只能点头。

陈爷爷的神色缓和下来，问的问题却更加犀利：“那你说说看，陈维杭到底为什么不能回家住？是你不让他回来吗？”

我连忙摇摇头，这么大的罪过，我可担不起。虽然，这一摇头，对谈判中的陈维杭来说可能有些不利，但我已经尽力了。面对老将军的逼问，我也只能先求个自保平安。

“是我非要搬过去跟她住的。”

没想到，陈维杭也是维护我的。

“没问你，别插嘴！”陈爷爷对他却是声色俱厉，转向我的时候却又温和了些：“姑娘，你们都还没结婚，就这样住在一起，合适吗？你家里人就不反对？不怕街坊邻居说三道四吗？”

“爷爷！”陈维杭提高音量表示不满，即便明知这样做也没什么意义。

陈爷爷的思想固然传统，但并没有错。陈维杭也不是随便的人，当然能够理解陈爷爷的顾虑。但令他更加不满的，是爷爷专门提到的我的家里人。

陈爷爷白了陈维杭一眼，意思是让他闭嘴；又看着我，用眼神逼我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我实在无法回答，既不能告诉陈爷爷我们是分房而居，陈维杭只是租了我的一个房间，又不能跟着他的思路说我们错了，让陈维杭马上回家。

再想不出别的理由辩解，竟连害怕也忘了，所以，我坚持道：“爷爷，我们想自己住。”

实在无法说服家里的老人的时候，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会这样坚持自己的诉求。不吵不闹，就相当于是耍个赖，用这样的方法坚持自己。

可我不知道，这法子在陈家简直是天方夜谭，老陈家的规矩是只有下级服从上级，晚辈服从长辈，从来不允许有自由主义。所以说“我想”，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所以我一句：“我们想自己住”，让一老一小都怔住了。

陈爷爷突然对我声色俱厉：“胡闹，这哪是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事！”

“爷爷……”我已是无言以对。

“既然这样，”陈爷爷叹了口气，根本没理会我的气馁，把矛头又指回陈维杭那边，他把自己的怒气控制得很好，冷冷的抛出他的条件：“陈维杭，现在我给你两条路。一是你可以继续在外面住，条件是你们两个分手，不要继续在一起了；二是你们继续在一起，条件是搬回来住。你选一条吧。”

不知道陈爷爷是否早就想好了这一步，不过这一步棋可真是走得很妙。

陈维杭若是选我，就要回到他们的掌控范围；若是选择独立，就要和我这个他们并不满意的女孩子拜拜。而后者，就间接说明他之前不过是在做戏胡闹。

这样的选择题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相信这也不是陈维杭父母想到的。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我料定他的答案是选择自由，毕竟那是陈维杭的初衷。既然那是一切开始的原因，就让它也成为一切终结的原因吧。

陈维杭却没有立刻做出选择，只是低头不语。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给你两天的考虑时间，想明白了，周末就搬家吧。”

陈爷爷好像又胜券在握了。

从陈陈爷爷的书房出来，客厅里已经是黑漆漆的了。陈维杭的父母没有再出来，保姆阿姨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下班走了。

陈维杭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拉着我往外走。

文集目录「https://www.jianshu.com/nb/202633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