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个沦陷的纽带,是我童年里养过的一只鸡。
我不得不说我与那只鸡的感情是我与这个世界的生灵之间最好的互动。
我喜欢动物,是因为和人的交往和接触中,欲望很难满足。动物则不会,你为它付出的越多,它越能爱你。人经验中的一些冷血动物,很多都不切实际。搬出来教育人的条条框框远不如实践获得的真理更多。我看见过棕色的熊紧贴在俄罗斯人背上,蹭着他的脸表示亲昵——在人接近湖边时棕熊立即用宽厚的身子挡在湖与主人之间,想保护自己的主子不落水。除此之外,也有人养老虎、豹子什么的,狐狸有时也并不奸诈。
我与那只鸡的相遇是在一个放学后,坐在妈妈的多米尼电动车的后座上回家,路过菜市场时碰见它的。当时它的个头要比那些在筐子里成群啾啾鸣叫的小鸡崽子大一些,头上也隐约露出了鸡冠,正在专心地啄地上的米吃。
这一看就令我心生欢喜,不禁大喊“妈妈,我想要那只鸡!”
于是妈妈停下车,我跳下车,双手伸出来,像充满渴望的钳子,将鸡的双翅夹住,吓得它啾啾大叫,我就那样将它抱回了家。
楼顶有天台,我为它安置了一个窝。对于它的个头,一个装台式电脑的纸箱子已经显得十分巨大了。有时我在菜叶中夹上几块糟肉,它都欢快地吞食下去了。夜里它像一张垫子一样静静卧在箱中不出声,而等太阳升起的时候,就会听到从天台上传来的宏亮啼叫,我便起身更衣,端着水和饭给它喂早餐去了。在营养充足的情况下,小鸡的身子逐渐挺拔起来,那淡红的鸡冠也愈发得浓了。
我这只鸡最有名的特点就是懂得护主。有一次院子里跑来一条黑色的小狼狗,对着我就吠。我一害怕就抱着鸡转身逃跑。狗看到我跑,就跟在后面穷追不舍。我体力差,一会就跑不动了,可是我怕狗咬到我,在惊慌中向后把鸡扔出,我记得它在空中奋力扑闪着翅膀,像一架从天而降的皇家空军战斗机,落在那黑狗面前,不等黑狗有所反应,就对着它的脸一阵猛啄。我当时吓得魂都快没了,因为我害怕狗会把鸡给咬死。但是脑海中想象的结果却没有发生,狗的脸上遭到鸡的用力啄后吃痛,像个娃娃一样哀嚎起来。于是它调转方向要逃,我的鸡却士气大振,来了兴致般地满院子追着狗跑,惹得周围的孩子和家长唏嘘不已。
2003年,闹非典,家中不允许养家禽,尽管我拼命想留下鸡,它还是被管理员给收走了。后来,经过我连哭带闹,终于是把它送到农村去,放在农家大院里。每过两三周我就坐长途车去看看它,将它从大纸箱里抱出放在肩膀上,让它走上我的头顶。它在我头顶习惯于摆出金鸡独立的姿势,一副指挥官得意洋洋的样子。
几次见面后,等我在一个雨天去看鸡的时候,大纸箱内空荡荡的。
穿越、穿越吧!穿越过最悲哀的时光,来到新的涡轮。我经常去一家卖土豆片的店,是因为里面有两只猫。一只是灰色的,一只是花斑。出于现实剥夺走我曾经的伙伴的一种不满和伤心,我开始尝试用画画的方式留下它们的影像。卖土豆片的店名叫阿嬷土豆,掌柜的是一个老婆子,据说她以前养过许多只猫,由于各种原因,只剩下现在这两只。看着两只猫上蹿下跳,爪子也很有气力,我就画了一张圆珠笔素描和两张速写画,然后专程从家中将几幅画送过来。
“真是太谢谢你了!请你随便给个价位吧!”掌柜的老婆子对我说。
“请不必在意,不过是一片心意,就请您随便挂在店内某处,让猫们有空多看看自己的样子吧!”然后我离店,泪流满面:我想起了我的鸡,我想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