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夏了夏天

世界上有没有一种药,能让人吃了之后,忘记一切,不再悲伤……

“文医生,文医生,快点,九床的浩浩心率持续下降!”

正在医办室里书写病历的文寒立马起身朝病房奔去。

半小时后,全力抢救过的孩子,回了天堂。

文寒盯着颤抖不止的双手,泪水模糊视线。

“宁,小,泽——”

儿童医院的走廊里,血液科的护士们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寻找小患者的固定节目。

小宁泽一蹦一跳的咬着棒棒糖,在走廊上,跟和他一样留着光头的小男孩,撞个满怀。

小文寒揉着额头上被对面的小光头撞出的包,满眼泪花的看着他。

小宁泽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大方的把他舔了好几口的棒棒糖让给他。

“你,你不要哭,我,我请你吃糖。”

小文寒瞪了他一眼,最后踩了他一脚,离开。

小宁泽不知道小文寒的妈妈一周前因为癌症过世了。

每回小文寒接受治疗之后,小文寒的妈妈都会给他一支棒棒糖,面带温暖的笑容,摸摸他的头说:“痛痛飞飞。”

小宁泽刚回到病房,看到星星的爸爸妈妈在病房走廊里哭,星星被白布盖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正在安慰他的爸爸妈妈。

小宁泽不明白,为什么星星一动不动的被带走了。

“妈妈,星星去哪了?”

小宁泽的妈妈哽咽着说:“星星回天空中做星星去了。”

小宁泽忽闪着纯洁的眼睛,天真的问:“妈妈,我是不是也要去天上做星星啦?”

小宁泽的妈妈听完儿子的童言无忌,抱着他痛哭。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多发于儿童,最有效的治疗——骨髓移植。

小宁泽是个很幸运的孩子,在病发后六个月,等到了合适的骨髓。

这天,小宁泽的病房里,住进来了新的小伙伴。

护士小姐姐带着小文寒到了新的病房。

小宁泽认出了他。

护士小姐姐告诉小宁泽,小文寒和他得了相同的病。

“你们两个小家伙还挺有缘,你们两个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

小文寒的爸爸在国外工作,不能来陪他。

小文寒的奶奶偶尔会在他治疗时来,穿的用的都是奢侈品,却从来没有抱过小文寒。

小文寒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摸着脖子上的吊坠,想妈妈。

小宁泽因为怕痛,治疗日又出逃。

躲到医院的花园里,意外发现正在偷偷哭泣的小文寒。

小宁泽挠挠自己的小光头,从小文寒背后抱住他。

“别怕,有我在呢,我陪你。”

小文寒久违的心里一阵暖。

小宁泽度过骨髓移植后的危险期,出院了。

但是他还是会经常出现在病房里,跟小文寒讲在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情。

小宁泽送了小文寒一只小白兔玩偶。

“我不在的时候,这只小白兔陪你。”

小宁泽的爸爸妈妈很心疼这个出身豪门,却没有得到过爱的孩子。

小文寒的配型成功了,小宁泽的爸爸妈妈高兴的把他搂进怀里,喜极而泣。

“小文寒是个好孩子,老天爷不舍得让你再受罪了。”

小文寒从小学开始,就有事没事去小宁泽家里蹭饭吃。

一晃眼,两个小家伙都健健康康的长大。

宁泽骑着单车,吹着口哨,在豪门子弟的贵族学院门口,等文寒放学。

文寒翘了晚自习,拿着请假条,走出校门。

宁泽看到文寒走出来,赶紧掐灭烟头。

“今天我们去哪儿玩?”

文寒很喜欢宁泽身上的烟草味,他贪婪的倒进比他高了半头的宁泽怀里,露出甜甜的笑容。

“陪我纹身去。”

宁泽很怕痛,但是在文寒面前他故作镇静。

他们刻了对方的姓名在自己的胸口。

文寒递给宁泽一根棒棒糖,摸摸他的头说:“痛痛飞飞。”

宁妈妈在厨房忙碌着,不忘与正在加班的老公吐槽自家儿子。

“咱家宁泽是被小寒吃的死死的了,你都想不到这两个小家伙,今天干了什么,逃课,纹身,打耳洞,都是情侣的。”

“我是无所谓啦,小寒那孩子,打小我就喜欢,就是老婆你抱孙子的希望破灭了。”

“谁说的,他们以后可以领养苦命的小孩子嘛。”

听到父母有爱的对话。

宁泽忍不住问文寒,“你怎么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呢。”

文寒用他很好看的眼睛横了他一眼,又踩他一脚。

“你这是什么烂问题。”

文寒背着书包,回到家。

已经在国外组建新家庭的文爸,正坐在客厅等他。

文寒跟他没话说,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站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

文爸把一张张私家侦探拍到的照片丢在地上。

文寒觉得有些可笑,这个时候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了。

“我还是有个好继母,没想到,这么关心我。”

文寒欣赏着每一张与宁泽在一起的高清相片。

“拍的不错。”

“文寒,你怎么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文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打扮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儿子。

“现在什么样子,你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子吗,我妈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在哪,我被家里的其他孩子欺负的时候,你在哪,我生病的时候,你又在哪?!”

多年的怨恨,在这一刻,他全部发泄出来。

文寒夺门而出,在雨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嚎啕大哭。

他的出身,本应该让所有同龄人羡慕,却活的还不如一个庶子。

他明明是家里的长子长孙,疼爱自己的爷爷过世后,那个家里已经没有他这个人了。

父亲带着小三回家时,还有个小男孩。

奶奶对他很宠爱,那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他不懂,别人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他永远都是旁观者。

宁泽的出现,不只是给他温暖那么简单,他想和这个人在一起,下辈子也要。

宁泽帮文寒擦干头发。

“头发长了。”

“帮我剪头。”

“好啊,夏天到了, 这么长的头发肯定热。”

宁泽问文寒,今年生日怎么过。

文寒想想说:“我想去西藏玩。”

高考结束后,这两个不消停的小伙子坐上绿皮火车去西藏。

在火车上,他们遇到了藏民。

“年轻人,你们是来西藏玩吗?”

身着藏装的妇女,手里握着一串佛珠,与宁文二人聊天。

“你们从哪里来的。”

文寒回答道:“杭州。”

从杭州到拉萨,其实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遥远。

“杭州到西藏直线距离2802.3公里,往川藏线方向进藏有着4061.9公里的距离呢。”

出发前,宁泽做了攻略。

“咱俩不会开车,自驾游的话,肯定更好玩。”

文寒躺在宁泽怀里,看着自己手里的旅游攻略。

“以后有机会,我们开车去。”

宁泽出现高原反应,吸着氧气,一只手紧紧握着文寒的手。

“你说我会不会就这么死掉。”

“胡说什么呢,没我的允许,你死不了。”

“是是是。”

文寒一路上倒是没有出现什么身体不适,到了目的地,兴奋过头,直接进了当地医院的急诊室。

吓坏了宁泽。

好在只是小问题,输了液,在医院病房留观一夜。

次日,正式开始游览观光。

在雄伟的布达拉宫前,他们穿着租来的藏服,抚摸着历经沧桑的白色墙壁。

有种说不出的奇妙。

宁泽牵着文寒的手,在心之所向的圣地漫步。

“累吗?”

宁泽掏出手帕帮文寒擦汗。

“你累吗?”

文寒看着满头大汗的宁泽说。

“不累,就是这曲巴穿的好热啊。”

“那我们回去换衣服吧。”

他们穿着藏区民族服饰,手牵手,头对头的照片被路过的摄影师意外拍进相机里。

摄影师上前与他们沟通,希望能做他的摄影模特。

“一天一人六百块,可以吗?”

宁文对视一眼。

“可以是可以,给钱就免了吧,到时候把你拍好的相片洗出来,寄给我们,就行了。”

宁泽爽快的答应。

文寒有点顾虑。

“我们两个都是男孩子。”

摄影师表示自己就是想拍一些纯粹的人事物。

“谢谢你们帮忙,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家媳妇儿和我们一样。”

他们互留地址后,继续各自的旅行。

跟着当地向导参观大昭寺的时候,宁泽偷偷买了两串佛珠。

入夜的纳木措,群星浩瀚,似乎与天很近,有种伸出手便可以触摸到的错觉。

宁文二人把自己裹在同一条毯子里,遥望星空。

“这里真的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心无杂念,享受当下。”

文寒抱着暖壶,抬头看着被星空吸引的宁泽。

文寒放在暖壶,捧起宁泽的脸。

“我还没有星星好看吗?”

宁泽眨眨眼说:“怎么可能,它们能跟你比吗。”

文寒主动吻上宁泽的唇。

“星星我看够了,抱我回去。”

“好的,我的大少爷。”

宁泽文寒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临床医学系。

宁爸宁妈春光满面的大摆筵席。

“我这两个儿子真给我们长脸,大家吃好喝好。”

“老爸老妈,跟您二老商量个事儿呗。”

面对儿子突如其来的撒娇,宁家两位家长有些膈应。

“说说说,好好说。”

宁妈一脸嫌弃的说。

“我想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

“什么?!”

宁泽的耳朵都快被他家二老震聋了。

“干嘛这么大反应,不是我自己住,还有我家寒寒呢。”

“那更不行了,我家小寒会吃亏的。”

宁妈从宁爸手里接过剥好壳的瓜子仁,认真的说。

宁泽在老爸老妈面前献殷勤。

“你家小寒,人家是你生的吗,我才是你亲儿子。”

宁妈踹开宁泽。

“你是亲儿子,看看人家小寒,逢年过节都知道给爸爸妈妈买礼物,你这亲儿子给什么了?”

宁泽不服的说:“那是我家寒寒有个有钱的老爸,我又没有,再说了,没有我,你们会多个像文寒这么讨人喜欢的儿子吗。”

宁爸摆摆手说:“这怎么说着,变人身攻击了,宁泽,你爸爸我是没那个姓文的有钱,可是爸爸我爱小寒是真的,还有小寒是你妈和我带回来的,关你什么事,不许你欺负小寒。”

宁爸宁妈来了个给力的击掌。

宁泽气呼呼的上门找文寒求安慰。

宁泽还没按响门铃,门突然打开。

文爸拿着行李,赶往机场。

文寒拒绝了他去国外生活的决定。

宁泽开开心心的打扫新居。

文寒整理行李的时候,在宁泽的行李箱里找到两个礼盒。

叩叩叩——

文寒敲两下书房的门,举起手里的礼盒。

“亲爱的,你在西藏买的礼物,为什么不给我。”

宁泽尴尬的笑笑说:“我本来是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送你的。”

“帮我戴上。”

文寒伸出手说道。

新生联谊不断,作为医学系颜值担当的宁文二人,不少去各种场合抛头露面,不过基本上联谊会还没结束,两个人就会一前一后去厕所,逃离这种聚会。

“呕——”

文寒喝多了酒,在厕所吐了半宿。

宁泽贴心的给他递了杯温水,一脸正经的算日子。

“啥时候的事儿,几个月了。”

“滚。”

宁泽抱起文寒说:“宝儿,我们造孩子去吧。”

“姓宁的,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

文寒挣扎着说。

“亲——”

清晨,宁泽把早餐端到卧室。

“宝宝,起床啦,准备准备,我们要去约会啦。”

文寒把自己藏进被窝里,想放对方鸽子。

“你再不起来,那我就不客气啦,让你一直下不了床啦。”宁泽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恐怖的威胁发言。

文寒一跃而起,“说,去哪。”

“动物园。”

文寒不情不愿的跟着宁泽来到久违的动物园。

“真搞不懂你,这么热的天,非来什么动物园干嘛。”

文寒压低棒球帽,跟在比温度还要高的宁泽身后。

宁泽捏着鼻子说:“文寒哥哥你看,大脑斧。”

文寒握着拳头说:“你是想挨揍吗?”

“哥哥你看,小西几。”

“宁泽!”

文寒追着宁泽打。

这个万恶的夹子音,到底是谁先开始的呢。

动物表演区,有个小男孩举着氢气球在角落大哭。

“小弟弟,你是不是迷路了?”

文寒蹲下身子问小男孩。

小男孩点点头。

“宁泽,我们把这孩子交给附近的工作人员吧。”

宁泽抱起迷路的小盆友,一直逗他开心。

“别哭了,哥哥带你去找妈妈。”

只有文寒愣在原地。

他在想宁泽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对不起。”

文寒小声地说道。

宁泽一头雾水的看向莫名其妙道歉的他。

“什么?”

文寒看看已经找到自己妈妈的小男孩。

“你和我在一起,我们不会有孩子的。”

“你这小脑袋里面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啊,走走走,我肚子饿了,回咱家吃饭去。”

宁泽拉着文寒的手离开动物园的照片,在学校的贴吧里被置顶,浏览量更是刷新校园记录。

他们的关系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造谣说见过文寒跟别的男人去高档酒店开房。

宁泽愤怒的一拳打在家里健身用的拳击沙袋上。

文寒这个当事人无所谓的看着期末考试的复习资料,盘腿坐在沙发上,吃草莓。

“有什么好生气的,估计是哪个暗恋你的女生,嫉妒我。”

宁泽左一拳右一拳的击打沙袋,一顿操作猛如虎,气喘吁吁的说:“文寒,你到底有没有心啊,这种事出来,你以为我在气什么,说,你跟哪个男的开房去了。”

文寒懒得理他。

小心眼儿的男人没脑子起来,连自己的醋都吃。

文寒打开电脑,把偷拍的照片放大,打印出来,丢给他。

宁泽越看越觉得熟悉,突然笑起来,笑得一脸无辜。

文寒罚他去书房睡。

第二天,宁泽顶着国宝同款黑眼圈做好早餐,去求得大少爷的原谅。

文寒也是一夜未眠,一直在看贴吧里更新的话题,还有大家的评论。

他们的共同好友苏文谦告诉他们这次的事件,动静闹得太大了,会影响他们的学业。

文老太太珠光宝气的出现系主任的办公室,气势汹汹的质问校领导,为什么会允许这种流言蜚语满天飞。

校领导表示自己也是刚知道,正在调查,水落石出后,立马公示。

文寒一言不发的站在走廊里,看着奶奶冷漠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去。

宁泽握住他的手,告诉他,他还有他呢,别怕。

文老太太停下脚步,转身走到他们面前。

“这个周末回家吃饭,你也去。”

文寒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并没有生气,反而有点慈祥的奶奶。

“你是文家的后代,不准给家族抹黑。”

文老太太说完,离开学校,坐进昂贵的轿车里,拨通电话。

“你要我办的事,已经办妥了。”

“谢谢,妈。”

文爸松了口气,听到小儿子喊他一起去打球,正想答应儿子,想起了一直一个人在成长的大儿子。

他第一次拒绝了小儿子的请求,并告诉他,过几天回中国,让他还有他那个妈,去跟文寒道歉。

宁泽慌张的在西装店里,试衣服。

“妈,您看您儿子我,这样帅不?”

宁妈竖起大拇指。

“帅呆了。”

宁泽很担心,不知道文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文寒其实并没有答应去那个对他而言噩梦一般的家。

看到宁泽很期待,只好妥协。

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一个周末,文寒带着宁泽回到文家老宅。

驱车两个小时刚到文家的大门口。

文寒下车,按响门铃。

“大少爷?!”

通过可视门铃看到文寒的看门大爷又惊又喜。

宁泽手心冒汗的紧握方向盘进入文家。

“乖乖,你们家这么大吗,回家一定要跟咱爸咱妈讲讲,这可是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这么古色古香的府邸呢。”

“听爷爷说,太爷爷是个建筑师,兵荒马乱的岁月里,他带着一家老小躲进山里,在这里安家,并设计了建筑图纸,工匠们一砖一瓦砌筑了这里。”

“牛!”

两个人聊着聊着来到了主屋客厅的前院。

文寒的继母假惺惺的迎上前,拥抱了一下文寒。

文寒被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熏的够呛。

宁泽停好车,上前救出被恶毒后妈盯上的小王子。

“您就是我家小寒一直念叨的那位伟大的母亲吧,您好,初次见面,没什么送的,刚才来的路上,我见这花开的不错,送给您了。”

文后母看到竟是她的朱丽叶玫瑰,当场晕厥。

家里的女佣上前扶稳她。

宁泽露出邪笑,搂着文寒,朝客厅走去。

文家的一些老家仆看到文寒,眼眶稍稍泛红。

文寒一直在追问宁泽,怎么知道朱丽叶玫瑰的。

宁泽说,有一年情人节他在纠结送文寒什么礼物的时候,上网查到的。

“等咱有钱了,我送你一大束。”

“搞什么啊,那可是50年一遇的奇花。”

文寒看着为自己打抱不平的男人,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傻瓜。”

文家的产业越来越多,不知道为什么人丁并不兴旺。

文老爷子兄弟三人,相继离世,后代也只有文爸是男丁。

到了文寒这一代,要不是文爸有个私生子,差点就在文寒这绝后。

听着文寒平静的讲自己家的事情,宁泽还是第一次。

因为文家在宁家是禁语。

文寒每次都会抓狂,所以在宁泽家,没人会主动提到文寒的老家。

文爸手里拿着刚点燃的烟斗,跟文寒打招呼。

文寒并没有理会。

文白跟在文爸的身后,僵硬的叫了文寒一声“哥”。

文寒直接无视。

这顿家宴,在宁泽看来,可以堪称鸿门宴。

绝了,饭桌上,除了刀叉碰到餐盘发出的摩擦声,一片死寂。

文寒喝了一口苦涩的红酒,擦擦嘴,拉起宁泽说,自己困了,想回家。

宁泽连忙擦掉嘴角上残留的鲍鱼汁,一脸歉意的说:“各位长辈,不好意思,我家小寒从不熬夜,我们就先回去了,谢谢,款待。”

文爸拍了一下桌子,大吼道:“站住!”

“宁泽,带我回家。”

文寒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宁泽霸气护妻。

“那个,文先生,抱歉,你们家这个氛围吧,不适合我们,我家的老头小老太太,还在家等我们回去呢,你们一家人继续享用美味的大餐吧,再会。”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他们还没走出餐厅,文老太太也起身着急的叫住他们。

“你们还不快说!”

原来当年文老太太之所以对文寒置之不理,竟是因为一份亲子鉴定。

文后母身着名贵连衣裙双膝跪在地上,求文寒原谅她。

她只是不想再让自己的儿子被别人嘲笑。

“文白一直被同龄的孩子们欺凌,说他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我是个母亲,我能怎么做。”

文寒失控的大笑起来。

“宁泽,我们回家。”

文寒觉得这一家人很可笑。

“我被抛弃居然就是因为这张没有任何人去考虑过真假的破纸。”

宁泽静静的陪着他。

文寒的心早就破烂不堪,是宁泽他们拿出自己的真心,一针一线帮他缝补起来。

“宁泽,你爱我吗?”

“爱呀。”

文寒吞了一整瓶的安眠药物。

宁泽跪在他的病床前,连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

出事前,文寒说他饿了,想吃学校旁边那家小店的馄饨。

宁泽没多想,便去买吃的。

回到家,浴室浴缸的温水已经漫到了客厅。

宁泽立马察觉到不对劲,撞开浴室反锁的门,从浴缸里抱出已经休克的文寒。

大二的暑假,文寒手腕上多了一道奇丑的疤痕,洗胃,血液净化,在ICU里躺了半月,醒来以后,宁泽提出分手。

文寒知道是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让宁泽死了心。

“我一直以为我是你的依靠,看来,只有我在一厢情愿,文寒,你牛,连死都不怕,你想过我吗,我爸我妈呢,你有想过吗,到头来,你不是还是和那一家人一样吗,自私,无情,无义,算了吧,大少爷,我们各自安好吧。”

文寒去看过几次宁爸宁妈,老两口也十分心寒,对文寒的态度不如从前。

“我知道你这孩子心思重,可是你也不能一死了之啊,你知道宁泽吓成什么样子了吗,小寒,你不能这么对宁泽。”

他们的世界从那天起,再无交集。

宋子誉给文寒倒了杯咖啡,说道:“学长,你说说苏文谦那家伙是不是欠揍,昨天晚上跟他那群球友熬夜看比赛,跟我说什么,他有个患者病情不稳定,他要在医院加班,要不是今天有人说漏嘴了,我还蒙在鼓里呢。”

文寒只是听着,没有发表自己的观点。

嗡嗡嗡——

来电显示是一串他能倒背如流的数字。

“喂。”

“爸没了。”

宁泽疲惫的嘶哑声传来。

文寒订了机票,先斩后奏,告诉科主任,家里有急事,需要回去三四天。

科主任想问他,到底是三天还是四天。

文寒把手机关机,登上回家的客机。

飞机一落地,杭州下起绵绵小雨。

文寒出示自己的健康码和行程码,配合机场人员测量体温,做核酸。

机场外的出租车看到有乘客出站,一拥而上。

文寒掏出手机,示意司机师傅们,自己有人接。

文白开着限量跑车招摇过市。

“哥。”

“送我去老城。”

文寒走在熟悉的小巷里,脚步很沉。

几日前还在视频的宁爸,走的突然。

小雨滴落在石板路的青苔上,有些湿滑。

泥土的味道,吸进肺里,格外清新。

七年未见的那个人就在不到百步的位置,身形挺拔的背对着家门口穿着孝服站在那里。

老和尚敲击着木鱼为亡者诵经。

文寒正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时候,宁泽唤了他一声。

“文寒。”

宁妈六神无主的坐在客厅的靠背椅上,身旁有位面露伤心的女人扶着她,不停的安慰她。

“妈,你还有宁泽和我呢,艾文还小,这家不能没有你。”

这和文寒印象里那个大大咧咧,总是笑容满面的宁妈完全不同。

他的心一阵闷痛。

客厅的中央赫然放着一副水晶棺。

文寒按照习俗鞠躬,绕棺走了一圈。

棺里的宁爸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那么安静,那么……

文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自己的泪水淹没,跪在地上,张口喘息着。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有正常呼吸。

宁泽上前扶起他,把他拉到家属的席位上。

夜里文寒点燃一支烟站在那棵枝繁叶茂的石榴树下。

恍惚间,看到宁爸。

“小寒,咱家这棵石榴树的花,肯定是咱全镇上最好看的。”

文寒捂住自己的双眼,泪水不断流淌下来。

宁泽刚准备去找文寒。

于思思叫住他,满脸担忧的说:“宁泽,咱妈还是什么都没吃,你快去劝劝。”

“我去吧。”

文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酒壶,喝了一口,走去卧室。

宁妈手里攥着宁爸的旧衣服,自言自语的说:“这件衬衣是咱俩结婚的时候,你穿的,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这也是你最贵最好的衣服,你瞧瞧,这衣服被你穿的,褪了色,掉了个扣子,儿子结婚的时候,你非要穿,我说你不是给咱儿子长脸,这叫丢人,你说这叫传承,臭老头,咱儿子穿着它娶媳妇,才叫传承,你说你,说走就走,以后连个跟我拌嘴的人都没有了。”

宁妈哭的像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

文寒明白,那是因为爱,宁爸一直宠着她,所以宁妈才会一直霸道。

宁爸说宁妈的任性,也是对他的爱,因为这样宁妈可以时时刻刻需要他。

文寒一句话也没说,放在床头柜上一碗粥和自己的酒壶,离开。

于思思嘟囔囔的说:“这个文寒,到底不是亲生的,也太不靠谱了吧,能让你妈喝酒吗,这老太太有个好歹,不还是我们管吗。”

“行了,赶紧跟你妈打电话,就说再麻烦她照顾几天艾文,这边事儿办完了,我就去把我儿子接回来。”

宁泽没有好气的说道。

“宁泽,你还是人吗,你儿子,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于思思,这是我爸的灵堂,我不想跟你吵,你自己做的事,还配当妈吗。”

于思思冷笑道:“宁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你爸妈那个干儿子,也没那么清白吧,我说怎么非要给儿子取名字叫什么艾文,根本就是你忘不了那个骚货。”

两人很小声的对话,被门外的文寒听到,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于思思的脸上。

“从我房间滚出去。”

于思思捂着指头印鲜明的脸颊,恶狠狠的说:“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文寒的衣服雨水浸湿后,穿着一直不舒服。

“给我拿件干净的T恤和裤子,我要换衣服。”

说着文寒脱掉了上衣。

宁泽看的入神,鼻腔里一股热流涌出。

“不至于吧。”

文寒故意挑逗他。

宁泽被流进口腔里的血液呛到。

文寒见状不再调侃他,用自己的衣服帮他擦血。

“宁泽,宁泽。”

文寒耳鸣的厉害,医生说的话,他一句没听清。

宁泽的病情复发了。

骨髓移植后的近二十年,他的病不但复发,而且相当凶险。

“目前的治疗,只是时间问题,不考虑治愈。”

文寒双腿发软,毫无心理准备。

他是儿童医院血液科的主治医师,他很清楚,同行说的什么意思。

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宁泽醒了,看到在自己病床边睡着的文寒。

先是一惊,后伸手抚摸了一下朝思暮想的人儿的脸庞。

宁泽没有告诉他,那年他的病情有所变化,而文寒的自杀,告诉他,他们必须分开。

宁爸查出肺癌后,宁泽带着已经怀孕的于思思回家。

于思思不是个好女人,更不是个好母亲。

为了打牌,她能把襁褓中的儿子独自锁在家里。

宁泽出差回来,看到儿子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玩,听到卧室有动静,捉奸在床。

一岁半的小艾文确诊自闭症,为了照顾小艾文,宁泽辞职,当超级奶爸。

小艾文现在五岁,宁爸过世,自己的病情复发。

宁泽想来可笑,这七年,自己做了什么。

“早知道,我会用所有的时间去爱你。”

“你醒了。”

文寒听到动静起身。

“文寒,我想回家。”

宁泽的病情,他们选择隐瞒。

宁爸尸骨未寒,就让宁妈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境地,无疑是在要她的命。

文寒帮宁泽接回了小艾文。

“这小家伙跟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

宁泽从背后环抱着正在给小艾文做饭的文寒。

“你干什么,儿子还在这呢。”

“我累了,我要充电。”

说着,宁泽轻咬了一口文寒的耳朵。

文寒身子一酥,菜刀差点没有掉。

“姓宁,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文寒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不是……我……”

文寒放下刀,转身钻进宁泽的怀里,泣不成声。

宁泽帮他顺气,安抚他说:“你不是说,没你的允许,我死不了吗,我家老婆年轻貌美的,我才不舍得死呢。”

于思思收集了很多证据,证明宁泽和文寒的关系不正当,不利于自闭症儿童成长。

面对法官犀利的问题,二人哑口无言。

“你们是否在未成年人面前接吻?”

“你们是否以‘老公’‘老婆’称呼对方?”

“是否在孩子面前……”

好在他们的律师很专业,临危不乱,将于思思的所有证据作废。

“你所谓的证据,应该都是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吧,这种无端指控,我方持有上述权利……原告在孩子出生后,并没有履行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这是我方有效证据。”

欧阳擦去额头的汗珠,长舒一口气。

李灿竖起大拇指,说:“阳阳,牛。”

“姐,请我吃雪糕,我要压压惊。”

宁泽文寒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小艾文突然结结巴巴的开口讲话。

“爸,爸。”

宁泽感动不已。

文寒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宁泽的场景。

“说起来,宁泽你小时候是不是说话也结巴?”

“有,有吗?”

一家三口拍照记录小艾文第一次说话。

文寒放弃在京的评级的机会,回到杭州,在一家私人医院工作,因为学历高,职称高,有着不错的工资待遇。

宁泽明白,他这是想守着他,怕他不在的时候,自己的病情加重。

宁爸离开的第三百天,宁妈在广场上跟着一群老姐妹跳舞,看到儿子们和孙子回来了。

“我儿子,小孙子回来了,我回家做饭去。”

“玉姐真是好福气,这儿子帅气,小孙子长的也可爱,小泽身边的那个男孩子是小寒吧。”

“嗯,我的两个儿子都回来了。”

宁妈走了之后,退休的小老太太们在背后指指点点。

宁泽摘掉帽子,宁妈好奇的问:“儿子,你怎么剃了个这么凉快的发型。”

宁泽摸摸光头说:“你儿子这样不帅吗?”

“帅帅帅,我儿子最帅。”

宁妈往文寒碗里夹菜。

“小寒,吃这个,你最爱吃的菜。”

宁泽撅起嘴巴,说道:“这么一大桌子菜,全是您儿媳妇还有孙子爱吃的,我爱吃的呢?”

宁妈让他闭嘴,好好吃饭。

吃完饭,回到家。

文寒陪着小艾文认字,宁泽躲进厕所里,呕吐不止。

最近的治疗,让他的身体机能越来越差,但是病情没有任何好转。

哄睡儿子后,文寒洗完澡,肩膀上搭着浴巾,倚门,站在书房外。

“嘿,小伙,还不睡吗。”

宁泽摘下眼镜,走到文寒面前,一手撑在门上,壁咚眼前人,却一阵头晕眼花,头抵在文寒的肩膀上。

“宝儿,我们回屋吧。”

文寒抓着宁泽的衣服,轻声说:“不许离开我。”

“大少爷,我们去旅行吧。”

“儿子怎么办。”

文白盯着应该叫自己叔叔的小家伙,苦笑着说:“算你们狠。”

文寒驾车带着宁泽出发,自驾去西藏。

他们在路上走走停停,享受着时光。

文寒把药递给宁泽,“老老实实把药吃了。”

宁泽确实很抗拒。

“宝儿,这些药,很影响功能啊。”

“有命活下来再说吧。”文寒把宁泽凑近的脸别过去。

他们去了那年走过的地方。

竟在同一个地方遇到了同一个摄影师。

摄影师这次并不是独身一人,他推着轮椅,跟宁泽文寒打招呼。

“咱们还真是有缘。”

轮椅上的男子皮肤苍白,一头披肩长发,禁闭着全盲的双目,面容俊美,像是某小说里描写过的美男子。

“车祸,睡了十年,双目失明,高位截瘫。”

骆呈递给宁泽一支烟。

“戒了,化疗。”

骆呈愣了一下,把烟收回去。

“对了,那年拍的你们那张照片,我在摄影比赛上,获了奖。”

“骆哥,能不能帮我们再拍张照片。”

骆呈欣然答应。

莫尘问骆呈,怎么认识他们的。

骆呈回答道:“你躺在床上当睡美人那几年,你家的人不让我接近你,我只好天南海北的跑着,去拍好看的风景啦,这两个孩子的结局,看样子不如我们。”

文寒看着嬉皮笑脸的宁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如果他不能好好看着他,好像这个人会消失。

帐篷里,他们拥吻在一起。

文寒说着不要离开我的话,慢慢睡去。

这天,杭州又是阴雨绵绵。

文寒浑身颤抖着瘫坐在抢救室门口。

文白把宁妈和小艾文接到了医院,在急诊室的走廊留下几串急促的脚印。

宁妈很坚强,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文白坐到哥哥的身边,一遍一遍说着,哥,没事的,泽哥,不会有事的。

“文白。”

文寒热泪夺眶而出,指着抢救室,“他在奄奄一息的时候,我却没有资格签抢救单。”

文白心疼的抱住哥哥。

“宁泽家属,宁泽家属。”

急诊抢救室的值班护士穿着防护服走出来,通知他们去缴费。

文寒穿上一次性隔离衣,戴好一次性医用帽子口罩,屏住呼吸,跟着护士走到宁泽的抢救床边。

医生他很虚弱,不要聊太久。

宁泽只说了一句,想回家。

文寒不顾大家反对,拒绝了医生的建议,握着宁泽的手,在自愿捐献器官的知情同意书上,签下宁泽二字。

文爸和文后妈坐最早一班的飞机回到杭州,在宁文二人的小窝里,见到依偎在一起的这两个孩子。

“老婆,我想吃糖。”宁泽有气无力的撒娇。

文寒从抽屉里,拿出一根棒棒糖,试了几次都没能剥开糖纸。

文爸把棒棒糖拿过来,剥开糖纸,再递给文寒。

文寒接过棒棒糖,送进宁泽的嘴里,强忍着泪水,声音颤抖的说:“痛痛飞飞。”

文爸问文白,你哥多久没睡了。

文白帮忙照看着小艾文,叹口气说:“我哥把泽哥从医院接回家以后,一直没有睡,他说他怕不小心睡着,泽哥他……爸,我哥他妈妈生命垂危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吧。”

“你小洁阿姨可是当年为了嫁给我,跟家人闹翻,就连去世的时候,她东北老家的人也没有人来,那是我的结发妻,你说呢。”

文寒寸步不离的守着宁泽,生怕自己眨眼的功夫,人没了。

“宝儿,我想吃你熬的粥。”

文寒没有多想,去厨房忙活。

他端着热气腾腾的白粥,走到卧室门外,轻轻唤着爱人的姓名。

“宁泽,别睡了,粥好了。”

文寒又唤了几声,宁泽没有做出回应。

他放下滚烫的瓷碗,握住宁泽冰凉的手,厉声呵住刚刚睡醒的儿子。

“别进来,好儿子,别进来,去给奶奶打电话,说爸爸回天上做星星去了。”

他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暖热对方。

“你一定要记得我,记得回家的路,你等我,宁泽,你听到没有,你不许忘记我,下辈子,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

葬礼上文寒憔悴的站在宁妈身边。

“哥,吃点东西吧,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被拖垮的。”

文寒看着棺材,失了魂。

文白求他不管怎么样,把自己的悲痛发泄出来。

文寒像是眼泪早就干涸了,关闭自己的五感,把亲朋好友的好意拒之门外。

葬礼结束后,他带着没有哭闹的小艾文回家,给他做宁泽爱吃的菜。

“文爸,我,我们,以后是,是不是再也见,见不到爸爸了。”

文寒指着湛蓝的天空,说:“以后小文想爸爸了,就抬头,把想对爸爸的话,对天空讲,好不好。”

小艾文懂事的点点头。

没有宁泽的日子,文寒还是老样子,上班下班,接儿子放学,陪儿子康复治疗。

文寒有个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能看到宁泽的鬼魂,即使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他还是骗自己。

文白觉得哥哥的表现太正常,反而不正常。

那可是泽哥,他最爱的人。

文白小心建议哥哥去跟心理师聊聊。

文寒表示自己没有问题,然后盯着空空如也的地方,傻笑。

“哥,你可是有过自杀经历的人,我不信任你,跟我一起去看病。”

文寒挣开文白的手,大声说:“我很好,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好吗,我答应过宁泽,我还要好好照顾宁妈和艾文呢,我不能有事。”

“可是,你自己觉得自己正常,泽哥走了,你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喊叫过,哥,你这就是不正常。”

“为什么我非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才算爱他吗?”

文寒开车逃到郊区的公墓陵园,站在宁泽的墓前,狂扇自己巴掌。

“宁泽,你这王八蛋,你是轻松了,一走了之,我呢?”

文寒跪下,头靠在墓碑上。

“亲爱的,你把我宠成了废物,我怎么活,我一直在很努力的学着你的样子,去面对一切,可是,我觉得我错了,你怎么舍得,留下我一个人,你看看我,我有在好好的工作,生活,照顾咱妈和儿子,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好想你。”

文寒的脆弱一直被宁泽保护着。

他的骑士再也回不来了,他又怎么能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所有人。

文白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扶起哥哥。

“哥,下雨了,艾文还在家等你回去呢,我们回家吧。”

文寒在雨里放声大哭,伸出手去挽留那个残缺的人影。

“文主任,文主任,院里分配下来的研究生到了。”

文寒结束与在国外留学的儿子通话。

“主任好,我叫司律,咱本院的在读研究生,请多指教。”

文寒说了句,你的眼睛很好看。

遗憾,可以让一个人成长,更多是变得强大,强到不给任何人留余地。

面对司律的热情,文寒扬扬左手无名指上婚戒。

“老子是已婚人士。”

司律不以为然,跟在文寒身后,讲自己学医的原因。

“要不是那年有无私大爱的人捐给我眼角膜,我肯定现在啥也不是。”

文寒停下脚步,说:“你的眼睛很好看,好好爱护它们。”

司律答应道,又聊起他的家乡。

他没有看到文寒的嘴角慢慢浮现一抹笑意。

夏天如同热恋的情侣,热情似火。

但愿这团火焰,可以燃进每个人的心里。

即使他夏了他的夏天,带着遗憾谢幕。

骆呈因病故世,他的夫人在上海办了他的个人纪念摄影展。

文寒看着满是回忆的照片,不由的摸了一下自己鬓角的白发。

“好久不见。”

莫尘自己操控着智能轮椅,出现在文寒身后。

“好久不见。”

“哥,我家小文想吃汉堡,我们俩先撤,你老在这慢慢回忆。”

宁艾文拉着小叔叔的衣角,跟爸爸再见。

“那是宁泽的儿子?”

莫尘感叹着宁家那小子的基因强大。

“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像他那个短命的老爸了。”

莫尘抚摸了一下骆呈的自拍照。

“我们也只是比你们多了一段时光。”

“你说我们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成了苦情剧的主角。”

“这谁知道。”

小文寒摔倒,磕破了膝盖,鲜血直流。

小宁泽递给他一根棒棒糖,蹲下身子,帮他吹吹伤口。

“痛痛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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