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来的不缓不急，没有了先前剩下的滂沱激越，温和起来了。积雨云在空中酝酿了许久，方才轻轻滴落世界。

不同季节按部就班着不同的景致，只是人来人往中，变化显著的唯有心性。走过人生的春，繁茂生长，枝丫斜出，曾拼命挤向渺远的天际，诱惑随风摇摆，我趋光而行。

多少甜蜜下的忧愁，起先胜过浓烈的散装酒，廉价，一旦喝起来总很容易上头，叫天地疯狂。春天繁盛的时候，那些旁逸斜出的枝丫应当被修剪一番的，让难免过于生猛的锐气收一收，养一养性子，才好认清前方的路，暗暗知明一个方向，心底想要的方向。

过于肥硕的树冠，注定了要拥抱摇摆不定的命数，有的断跌，有的失却供养而枯萎，世上大多数人的长成皆是如此。并非原本所想，却意料之中埋入了秩序的模板。

等到人生的夏季，人反倒因此恍惚起来，无从专一发力，在游离中继续凭着感觉，东突西止，养成了一贯的随性妄为，绕道而逃。虽然落于人群后，因有安全的舒适感，更加听之任之。他们的方向理所当然的成了自己的方向，他们的路变成了自己合法应遵循的路。

有走不下去的时候，有无尽头的恐慌光景，有只能如此的放纵。

渐渐放下桀骜，接受这合乎常理的安排，偶尔挣扎一番，枝叶飞落一地，细弱的条枝俯视着来处的根，惨然一叹，反生长来的岂止太快。

人生之秋，就在一场又一场的风雨之后，一旦停休就变更了叫人兴奋双眼充血的气候，寒凉悄默声的抵近，催我裹一裹不甚得体的衣衫。受冷的神经告诉我，秋凉已至。留存些养分，摆脱掉那些叶叶聒噪是为今之计。

事实上，这仅仅是一年一轮回的爽秋，并非真的人生之晚。属于我的恰是夏日的后半段，算是得到了一丝安慰。该斟酌的是安慰之后，可否重拾笃定，自断了些枝杈，喘着粗气也好，誓要找到安放的位置。

秋雨淋过夜色中的褐色树皮，它停了，水分绝难以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