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新年在腊月悄然开放的寒梅簇拥之下,来到人世间,故乡熟悉的年味,在一页页撕下日历的声音里,也随之而来。那年味,是如此的热闹,充满趣味而无比短暂。
年味是热闹的。
小年后,家里的亲戚朋友陆陆续续都回了乡,提着大包小包,里面装满从各个霓虹灯昼夜不歇的城市,所带来的期待。给孩子的零食水果,给亲戚的特产小物,给老人的新衣暖具,都鼓鼓地放在行李箱里。往日略显冷清的树荫小道,现在迎来了来来往往的归乡人,他们老远就招着手,与相隔一年的邻里互相热情地问好寒暄。到了年后,阔别已久的家人,齐聚在一起,团团围坐,用筷子给想念的人夹些菜,拿酒杯为在外操劳的人敬上一杯。欢笑声、谈话声从饭桌旁,流到沙发上,忽而有人提议打牌,几个人便张罗着麻将桌,继续热闹下去。
年味是充满趣味的。
农历的新年里,总有那么多好玩的事要去做:要么大着胆子和那些野惯了的农村娃,跑到结了冰的池塘丢炮仗;要么和家里的哥哥姐姐,蹲在地上放着发着光的烟花;要么找爷爷要来个胖红薯,用整盆炭火温烤,待烤得有香味飘出,就掰开吃着这烫嘴而甜糯的美味。吃饱了,便在红灯笼照亮的泥地坪上,和同龄的孩子追逐打闹:用夜里水缸结的冰来碰朋友的后颈,随后一边嚷着:“来追我啊!”一边朝无人的草堆里躲去。过年时的夜晚,藏着孩子们童趣的秘密,这些秘密贮存着的趣味,在笑闹中逐渐绽放。
而今成了年,入了社会,不再与孩童时代一样去嬉戏打闹。而是会找个少人的时间,某个黄昏或清晨,在田间小路上看收割完的稻子,堆在结块的土地上,那些灰黄的桔梗,偶尔有几只白羽的雀鸟落上面,寻找着农人遗落下的谷粒;或者与老人偎依坐在火堆前,听他们聊过去的故事,看着他们眼睛里跳动的明火,那似乎是对新年的期待;或者等写完寒假作业的小侄子来,听他们童言无忌的话语,用新买的玩具逗逗这些小不点。即使成年后少了些新奇与闹腾,但那溶于年味中的有趣,依然不减当年。
年味是短暂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或许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小孩子看着同玩的好友跟着爸妈收拾行囊,不再出门;熟悉的亲人拉着行李,互相挥手告别;老人望着渐行渐远的汽车尾灯,直到消失在被林木遮挡的公路。年味在元宵前慢慢散尽。后辈们带着新年里留存的温馨,不舍地向家人道别,向故乡道别,向年味道别。炊烟升起,热闹的村庄终究归于平静,没有了鞭炮声、打闹声,只剩牛哞,犬吠以及从日暮山林里穿来丝丝鸟啼。年味如冬日里燃起的火堆,冲天的火苗、炽热的灰烬,使人那么兴奋,却又在日出日落中,悄悄的流逝,只留下恋旧的人长久地感叹它停留的短暂。
云遮了月,城市的灯光使星空失去了光彩,地上的人抬头望月寻月,又开始在崭新的日历上,等待着年味的到来。